「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没用,必须有实际行动才能证明,皇上想想,臣妾有多少次不顾生死地保护你,又怎么可能伤害你呢?」
「可那邪祟有什么证据?皇上万万不要被它骗了,伤害了自己……」
这回,骆闻璟终于点了头。
「这倒是真的。」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在我脑海里缄默许久的系统炸开了锅。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看来。
我赌对了。
12
系统暴跳如雷,对着我又是怒骂又是嘲讽。
但我就学着它刚才的样子,一切只当耳旁风。
骆闻璟不再让人填土,只是,看我的眼神依旧怀疑。
「那个声音——哦不,邪祟,为何一直跟朕说你要走了,这是何意?」
「皇上不要听它胡说八道,一切都是它的计谋罢了,臣妾对皇上用情至深,巴不得每时每刻都能看见皇上,皇上不赶臣妾走,臣妾怎么舍得离开?」
骆闻璟闻言,估计是想起了那些我冒死保护他的场面,脸色也逐渐缓和起来。
「倒也是这个道理。」
我害怕克制不住的嘲讽和厌恶会一不小心从眼神里跑出来,只能用力垂着头,挡去一切情绪。
系统此刻还在无能狂怒。
为了防止它继续煽风点火,害我错过离开的时间,我先一步使了一招以退为进。
我主动提出,让所有人都在这等着,看看「邪祟」究竟想耍什么花招。
骆闻璟点了点头。
于是,立马有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将他围起来。
而我就跟以往每一次那样,站在他身侧,随时等着冲出去「保护」他。
时间转眼而过,终于到了我一直期待的零点。
13
一切似乎都发生在一瞬间。
不知哪里迸射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将整个井口都笼罩在内。
有了「邪祟」这一说,所有人都瑟缩着不敢上前。
而我强压住擂鼓般的心跳,拍了拍骆闻璟的手。
「皇上,臣妾替你去看看。」
系统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
别让她去!她想跑啊!拦住她!过了这 60 秒就好了!
骆闻璟大概被吵得头疼,烦躁地揉了揉耳廓。
而我则故作淡定地朝他笑笑:
「皇上英明,这邪祟的话,半个字都不能信。」
我说着又要去看那白光。
然而刚走出半步,却被骆闻璟扯住衣袖。
「你……」
他的目光里少见地带了丝担忧。
我强忍着不耐烦,笑得越发温柔:
「皇上放心,臣妾命大着呢,何曾出过事?就让臣妾去揭开那邪祟的真面目吧。」
骆闻璟没动。
我竭力克制住颤抖,继续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
刚走出人群,我就飞奔起来。
骆闻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大喊着让侍卫抓住我。
可最终,他们也只来得及扯下我一片裙角。
身后一片嘈杂。
我冲着井口猛然跳下。
14
我并没有沉下去。
白光在接触到我的身体后,就逐渐凝结成一个透明的圆球,包裹着我缓缓上升。
我看着自己的指尖变得越来越透明。
然后是小臂,身体……
骆闻璟的眼神无比慌乱。
他的手一次次从透明球体里穿过,却什么也没触摸到。
「这是怎么回事,江涟,你不是说永远不会离开朕吗?」
我想大笑,想嘲讽,想把所有的屈辱和愤怒都变成咒骂还给他。
可或许是还没完全脱离这个世界的缘故,我依旧没办法说出真相。
恶毒的规则制定者让我所有话都湮灭在喉头,最终,只能发出一声跟以往一样的:「我爱你。」
多恶心的规则啊。
每一次想说出真相,却只能违心地表白……
亮光里,我的身形接近消散。
骆闻璟越发崩溃起来:
「朕知道,朕明白你的心意,你先别说这些了!你告诉朕,是不是邪祟在搞鬼?朕该怎么救你?江涟!」
我闭着眼,听着令人厌烦的声音越来越远,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你知道个屁,臭傻 B。」
15
现实世界。
醒来后,我在宿舍的床上呆坐了很久。
我没想到,内外的时间流速居然相差如此之大。
我在异世界九死一生,现实世界里,居然才过去了大半天。
也幸好,只是大半天。
心里跟山崩海啸似的,我正努力平复着,手机忽然疯狂震动起来。
这种感觉太陌生,好一会儿,我才伸手接了起来。
「你还知道接电话啊,我以为你死了呢!」对面的声音很冲,「赶紧来急救中心,你孙阿姨出事了!」
「哦。」
我下意识应声,纯粹是因为还没清醒。
对面却骤然一愣,好半晌,才嘟囔道:
「又憋什么坏水呢?答应得这么爽快,上次不还说老死不相往来……」
他这么一说,我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人是谁。
这不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吗?
当初他伙同初恋把我妈气死了,丧礼还没办完,就火急火燎地把初恋母女接进了家。
从此后,我就没在这个家里过过一天好日子。
尤其是这个继母,天天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
不过也算报应,某天,这女人从超市回来的路上被一辆卡车撞了,直接成了植物人,再没睁开过眼。
那半死不活的状况不是挺稳定的,还能出什么事?
我这样想着,翻身下床。
16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继母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我愣了愣,赶紧试探着说出真相:
「我来这个世界是因为我继母成了系统,还强行绑定我为宿主,我为了活命,只能顺从地完成她布置的任务,而那些任务就是保护你,你明白吗?」
「我从来就不在乎你,更不会对你感到失望!」
我不知道骆闻璟能否听懂,但我实在厌恶他自作多情,强行加戏。
不过好在,他似乎捕捉到了重点。
「所以,你的意思是——连对朕的好,都是你迫不得已?」
「当然。」我斩钉截铁。
骆闻璟下意识地往后看,那里是一截重新点燃的蜡烛。
红烛未熄,话皆为真。
他有些绝望地闭上眼。
「为何会这样……你好狠的心啊江涟,你这样说,让朕往后怎么办……」
边上这时有人怯怯提醒:
「皇上,时辰到了,皇后娘娘可能要走了……」
骆闻璟这才深吸一口气,猛然放下挡住眼睛的手。
双目猩红,恍若滴血。
「红烛只能判断当下的真假,朕更愿意相信,是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改变了你的想法,让你负气说出这些话。」
「你不可能没有爱过朕,更不可能被迫地一次次救朕。」
「江涟,朕很后悔没有早点珍惜你,不管你信不信,从你走后,朕才真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或许就跟吃饭、就寝一样,明明很重要,但在拥有时却总是习以为常。」
「可人不能不吃饭,也不能不就寝,真被剥夺了这两项权利,才会发现自己有多生不如死。」
「都已经成了刻进骨血里的习惯,要如何剥离啊……」
我不声不响。
反正要走了, 谁还跟讨厌的人废话。
骆闻璟又自顾自喃喃了几句,嗓音忽然变得有些哀求:
「江涟,你再看朕一眼, 你就没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我想了想,依旧没睁眼,只是朝他摆摆手:
「求你别再找我, 我现在只是讨厌你, 别让我恨你。」
骆闻璟不再出声。
只是重新往下坠的刹那,我似乎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