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没注意到他的话,但我听到了。
奶奶拿了银子就要走,但张猎户拦住了她,要求写下契约。
奶奶不肯,不愿意写什么契约,但张猎户一把将银子抢回来。
「不签,银子还来。」
最终,还是在族老跟村长的见证下写了契约,我和娘都成了张猎户家的人。
娘丢下包袱,就开始干活。
她希望自己勤快点,多干活,张猎户看到她的勤快,能让我多吃几口饭,可以不打我。
张猎户家里布置得很简单,三间正房,中间堂屋,两边各一个卧室。
但只有一个卧房有床,另一个卧房是空的。
娘带我去看了看柴房。
这里柴火收拾得很干净,屋里也干净。
娘把柴火弄了弄,找木板子给我搭了个床。
「囡囡,别怕。」
这里就是我晚上睡觉的窝了。
我把稻草往床上铺,「娘,我不怕。」
反正在赵家也一直是这样的,爹在家的时候嫌弃我妨碍他跟娘生小弟弟,总是把我撵到柴房去。
赵家的柴房比这脏多了,还有老鼠有蛇,冬天冷的刺骨夏天热得像蒸笼,这些年我也都过来了。
娘抱了抱我,「可能……等娘给他生个儿子就好了。」
我却隐约觉得,也许爹对娘不好,也不是因为她没生儿子。
「娘,爹为什么让你改嫁张家?」
以前爹看娘看得严实,不许她出村子,不许她抬头看人,奶奶也总骂娘,让她少在外面勾搭人。
怎么会突然间要她改嫁,还这么迫不及待。
娘的苦笑闷在胸腔里,声音也极小,「因为,只有张猎户才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也……」
也后边的字她没说出来,但我知道,爹是让娘来送死的。
4
原来,爹在走之前就想过把娘卖掉换钱。
他回不来,却也不让娘亲好过,把娘卖了换银子,还要绝了娘的生路。
我猜得到这些,不是因为我心眼子够多,实在是他们做得太明显。
村里人都这么说,便是听不到都不行。
没一会儿,张猎户回来了。
这糖人很威武,是个大将军,很像爹,我不舍得吃。
只是我出门就遇见了几个熊孩子。
他们上来就抢我糖人,还骂我是贱种。
「你娘早就跟瘸子勾搭上生了你这个贱种吧?啊呸。」
「她奶奶亲口说的,肯定是真的。」
「一个破鞋,一个贱种,怪不得她爹刚死,丧事都没办,她娘就带着她改嫁了。」
我奋力抵抗,「才不是,我和娘是被奶奶赶出来的,我娘不是破鞋,我不是贱种。」
但我太小,根本打不过他们。
我衣服脏了破了,糖人没了,就连新买的头绳都不见了。
他们抢了我的糖人扬长而去,我坐在地上哭得满身泥巴。
二叔和奶奶站在门口,恶毒地看过来。
「贱货,活该。」
「当时就该把他们娘俩卖到窑子里去。」
我对着他们高声喊,「我才不是贱货,你们才是,你们才是。你们想过卖了我们,是人家不收,你们怕卖不到这么多银子。」
我是个豆芽菜,我娘又生过孩子,窑子不可能花这么多银子买。
他们以为我是小孩子不懂,可我听见过他们说话。
他们才是最恶毒的,他们就是要把我们留在村子里,希望看到我们被张猎户打死。
可他们没想到,爹爹没打我们更没折磨过半分,还对我们这么好。
所以他们受不了,又在背地里说坏话,各处编排。
明明他们才是恶人。
12
我弄丢了爹爹给买的糖人和头绳,不好意思回去,犹犹豫豫在家门口附近徘徊。
爹从山上下来,见我一身脏污,脸上还有血,吓得丢了柴火跟野鸡。
「谁打的?」
我从没见他这么凶过,吓得哆嗦,「对不起,对不起。」
他吓得手足无措,胡乱擦我脸上的泥巴,「告诉爹,谁打的。」
他的手很粗糙,但却安抚了我慌乱的心。
我磕磕巴巴将事情说了,越说,他的脸色就越难看。
他将我带回去,交给娘照看,自己拿了柴刀要出门。
「当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