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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春寒还拖着个尾巴。
姜暖竹一早就开车到中心医院复查。
她刚拿到检查资料,远远就看到未婚夫晏时的身影。
姜暖竹还以为晏时知道她今天来医院,特意来接自己,心里还有几分惊喜。
刚往前走了两步,对面走出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裙的瘦弱女人。
女人长得白净秀气,语出惊人,“阿时,我怀孕了。”
姜暖竹脚步一顿。
她的未婚夫晏时站在楼梯口,身高腿长,侧脸轮廓冷冽,只淡淡问了一句。
“准备留下吗?”
女人低下头,嗓音微颤,“我不知道。阿时,我真的不知道……”
她小心抬手,试图去握住晏时的手。
看到两人略显暧昧的动作,姜暖竹喉咙微动,轻声喊道:“晏时?”
她的声音惊动了两人。
晏时微微侧眸,看到姜暖竹,眉头微皱,“你怎么会在这?”
平淡又随意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质问的态度。
姜暖竹静静看着晏时,反问道:“你呢?生病了?”
晏时皱眉解释了一句:“陪朋友检查身体。”
女人惊讶看向姜暖竹,似乎猜出了她的身份,“你是晏时的未婚妻,姜小姐?”
姜暖竹微微颔首,“你是?”
女人小声解释:“姜小姐,我叫风暖,是晏时的朋友,他今天只是来陪我检查一下身体的。”
姜暖竹淡笑道:“刚刚听到风小姐怀孕了?恭喜。”
风暖勾了勾唇,笑的有几分勉强。
姜暖竹看着晏时,犹豫着开口:“风这个姓很少见,关系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风小姐嗓音温柔的解释,“我和晏时是……高中同学,很早就认识了。倒没想到晏时没和姜小姐提过。”
晏时语气冷淡,神情自然,“没必要。”
风暖的话让人听得不太舒服,晏时的冷淡却更伤人。
姜暖竹压下心里的不适,还是温声询问,“风小姐检查身体,孩子爸爸没一起来吗?”
风小姐面色一愣,脸上顿时爬满失落,她看了眼晏时,小声道:“孩子爸爸……不方便。”
这一眼,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晏时眉宇间有几分不满,忽然提高嗓音,“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姜暖竹被他吼的猝不及防,惊愣在原地,下意识道:“对不起,我就是随口问一句……”
风暖忽然苦涩一笑:“姜小姐怕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姜暖竹一噎,晏时却已经冷下脸了,“姜暖竹,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姜暖竹:“我……”
他沉声命令:“道歉!”
莫名被扣了一口黑锅,还被要求道歉,姜暖竹完全反应不过来。
风暖忙出来打圆场,“晏时,姜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误会的。你怎么能这么凶她?”
晏时沉默片刻,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他沉声质问,“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舞室上课吗?怎么会出现在医院,还这么巧?”
他看姜暖竹的眼神,好像在审视一个犯人。
姜暖竹胸口沉闷,张了张嘴,哑声解释道:“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医院?”
晏时冷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你来医院又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他眼底的质疑并未减少,也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怀疑。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跟踪你?!”姜暖竹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晏时沉默下来,从某些方面也是默认。
姜暖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订婚三年,马上就要结婚了,晏时竟然如此不信任自己。
姜暖竹怔怔看着晏时,眼底有几分受伤,语气故作清淡,“我来看腿。”
晏时也愣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姜暖竹腿上有旧伤,要来中心医院定期复诊。
这件事他不占理,刚刚的态度也有点咄咄逼人,晏时心底浮起几分愧疚。
只是还没等宴时说什么,风暖忽然站出来,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你们别吵了,这件事是我的错!”
风暖要哭不哭,有些难堪的开口:“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晏时没一点关系,孩子的亲生父亲丢下我跑了……姜小姐,实在抱歉,让你误会了。”
说完就捂着脸跑了,眼角泪痕明显。
晏时眼神冷厉的像是刀子,满是讥嘲道:“这下你满意了?”
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追了出去。
姜暖竹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慌。
什么叫她满意了?
晏时自己做事没有分寸,她都没说什么,晏时就先发作一通,还让她道歉。
现在闹得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可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姜暖竹强忍住眼底的酸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委屈难受的情绪。
晏时和风暖,真的只是普通高中同学?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一定有问题。
姜暖竹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给妹妹姜暖玉打了个电话。
姜晏两家人,也只有姜暖玉不会骗她,因为姜暖玉巴不得看她的好戏。
“找我有事?”
“晏时有个高中同学,叫风暖,你听说过吗?”
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姜暖玉安静许久,才问道:“你确定要知道她是谁?”
姜暖竹心跳漏了一拍,直觉告诉她再往下问很可能挖出锥心的真相,但她却不想活在蒙蔽之中。
“你说就是。”
姜暖玉轻笑一声,透着几分看好戏的感觉,“那个女的晏时的初恋女友,两人高中就在一起了,谈了六年,不过现在也已经分手六年了,你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
问到想问的,姜暖竹仓促的挂了电话。
带着分手六年的前女友来医院孕检,晏时是准备参加最佳前男友评比吗?
两人马上要结婚了,姜暖竹觉得有必要知道晏时是怎么打算的。
刚走出医院,姜暖竹就接到舞室前台的电话。
“老板,不好了。温老师发现前男友出轨,跑出去喝酒,现在醉的不省人事,可下午三点还有场舞蹈表演!”
姜暖竹揉了揉眉心,“舞室谁还有空?”
“没人了……”
“行吧,我去吧。”
姜暖竹从小学习古典舞,毕业后自己创业开舞室。
温老师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员工,和男友大学恋爱长跑到现在已经六年,近日也在讨论结婚的事情。
姜暖竹想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长跑六年的恋爱都能出轨,她这订婚三年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尤其对方还是和晏时谈了六年的初恋女友。
《解除婚约后,那人早早来求娶她小说结局》精彩片段
三月底,春寒还拖着个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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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竹还以为晏时知道她今天来医院,特意来接自己,心里还有几分惊喜。
刚往前走了两步,对面走出一个穿着白色针织裙的瘦弱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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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暖竹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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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留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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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抬手,试图去握住晏时的手。
看到两人略显暧昧的动作,姜暖竹喉咙微动,轻声喊道:“晏时?”
她的声音惊动了两人。
晏时微微侧眸,看到姜暖竹,眉头微皱,“你怎么会在这?”
平淡又随意的语气中透着一股质问的态度。
姜暖竹静静看着晏时,反问道:“你呢?生病了?”
晏时皱眉解释了一句:“陪朋友检查身体。”
女人惊讶看向姜暖竹,似乎猜出了她的身份,“你是晏时的未婚妻,姜小姐?”
姜暖竹微微颔首,“你是?”
女人小声解释:“姜小姐,我叫风暖,是晏时的朋友,他今天只是来陪我检查一下身体的。”
姜暖竹淡笑道:“刚刚听到风小姐怀孕了?恭喜。”
风暖勾了勾唇,笑的有几分勉强。
姜暖竹看着晏时,犹豫着开口:“风这个姓很少见,关系这么好,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风小姐嗓音温柔的解释,“我和晏时是……高中同学,很早就认识了。倒没想到晏时没和姜小姐提过。”
晏时语气冷淡,神情自然,“没必要。”
风暖的话让人听得不太舒服,晏时的冷淡却更伤人。
姜暖竹压下心里的不适,还是温声询问,“风小姐检查身体,孩子爸爸没一起来吗?”
风小姐面色一愣,脸上顿时爬满失落,她看了眼晏时,小声道:“孩子爸爸……不方便。”
这一眼,实在是容易让人误会。
晏时眉宇间有几分不满,忽然提高嗓音,“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姜暖竹被他吼的猝不及防,惊愣在原地,下意识道:“对不起,我就是随口问一句……”
风暖忽然苦涩一笑:“姜小姐怕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姜暖竹一噎,晏时却已经冷下脸了,“姜暖竹,你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姜暖竹:“我……”
他沉声命令:“道歉!”
莫名被扣了一口黑锅,还被要求道歉,姜暖竹完全反应不过来。
风暖忙出来打圆场,“晏时,姜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误会的。你怎么能这么凶她?”
晏时沉默片刻,眼神忽然锐利起来。
他沉声质问,“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舞室上课吗?怎么会出现在医院,还这么巧?”
他看姜暖竹的眼神,好像在审视一个犯人。
姜暖竹胸口沉闷,张了张嘴,哑声解释道:“你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医院?”
晏时冷淡的语气里透着几分不耐:“你来医院又没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
他眼底的质疑并未减少,也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怀疑。
“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跟踪你?!”姜暖竹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晏时沉默下来,从某些方面也是默认。
姜暖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订婚三年,马上就要结婚了,晏时竟然如此不信任自己。
姜暖竹怔怔看着晏时,眼底有几分受伤,语气故作清淡,“我来看腿。”
晏时也愣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姜暖竹腿上有旧伤,要来中心医院定期复诊。
这件事他不占理,刚刚的态度也有点咄咄逼人,晏时心底浮起几分愧疚。
只是还没等宴时说什么,风暖忽然站出来,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你们别吵了,这件事是我的错!”
风暖要哭不哭,有些难堪的开口:“我肚子里的孩子和晏时没一点关系,孩子的亲生父亲丢下我跑了……姜小姐,实在抱歉,让你误会了。”
说完就捂着脸跑了,眼角泪痕明显。
晏时眼神冷厉的像是刀子,满是讥嘲道:“这下你满意了?”
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追了出去。
姜暖竹胸口像是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慌。
什么叫她满意了?
晏时自己做事没有分寸,她都没说什么,晏时就先发作一通,还让她道歉。
现在闹得好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可她说了什么过分的话吗?
姜暖竹强忍住眼底的酸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委屈难受的情绪。
晏时和风暖,真的只是普通高中同学?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一定有问题。
姜暖竹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给妹妹姜暖玉打了个电话。
姜晏两家人,也只有姜暖玉不会骗她,因为姜暖玉巴不得看她的好戏。
“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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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边久久没有声音,姜暖玉安静许久,才问道:“你确定要知道她是谁?”
姜暖竹心跳漏了一拍,直觉告诉她再往下问很可能挖出锥心的真相,但她却不想活在蒙蔽之中。
“你说就是。”
姜暖玉轻笑一声,透着几分看好戏的感觉,“那个女的晏时的初恋女友,两人高中就在一起了,谈了六年,不过现在也已经分手六年了,你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
问到想问的,姜暖竹仓促的挂了电话。
带着分手六年的前女友来医院孕检,晏时是准备参加最佳前男友评比吗?
两人马上要结婚了,姜暖竹觉得有必要知道晏时是怎么打算的。
刚走出医院,姜暖竹就接到舞室前台的电话。
“老板,不好了。温老师发现前男友出轨,跑出去喝酒,现在醉的不省人事,可下午三点还有场舞蹈表演!”
姜暖竹揉了揉眉心,“舞室谁还有空?”
“没人了……”
“行吧,我去吧。”
姜暖竹从小学习古典舞,毕业后自己创业开舞室。
温老师是她的大学同学兼员工,和男友大学恋爱长跑到现在已经六年,近日也在讨论结婚的事情。
姜暖竹想到这里,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长跑六年的恋爱都能出轨,她这订婚三年好像也算不得什么?
尤其对方还是和晏时谈了六年的初恋女友。
驱车赶到市中心,姜暖竹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赶忙去化妆。
这次表演有半官方性质,甲方是直接和舞室约定。
姜暖竹一周前还陪着温老师磨过舞,这会上去代替也不慌。
等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姜暖竹上台。
她这次是个人独舞,跳的是最近网络上很火的一支舞《媚》。
音乐一响,手上的团扇摇动,腰肢一软,眉眼间的清冷霎时被娇媚灵动替代。
舞台上的姜暖竹好像换了个灵魂,一举一动干净利落又透着几分妩媚俏皮。
明眸皓齿,笑意勾魂。
原舞者跳的是媚中透俏,好像一只俏皮的小狐狸。
但舞蹈会跟着舞者风格变化。
姜暖竹的《媚》中少了几分俏皮,多了几分空灵的优雅,倒像个懵懂入世的狐仙。
台下说笑的声音霎时停下,不自觉的把目光投向舞台。
会场正中央的一桌,坐的是全场身份最贵重的几个人。
柳烟归手随意的搭在椅背上,桃花眼上挑,对着身边的许鹤仪笑道:“这舞跳的可真不错。”
一旁男人身姿端正,气度沉稳清贵,撩起眼皮,幽深的眸光落在台上的姜暖竹身上。
片刻过后,只听到沉缓的声调响起:“确实不错。”
这场活动筹办人李总,对着身后秘书挑了挑眉,紧接着谄媚道:“许总夸这一句,今天这场宴会办的值!”
两人表情都淡淡的,没接话。
舞蹈结束,姜暖竹在一片热烈掌声中退场。
她刚在后台卸完妆,就被李总的秘书找上门。
“姜老板,今天大家都夸您的舞跳的好,李总特意请您过去喝杯酒。”
姜暖竹在这一行也混了几年,倒也不慌,跟着姚秘书去了三楼一间私密包厢。
“今天场面这么大,都来了哪些大人物?”
姚秘书笑道:“您去了就知道了。”
刚进去,李总站起身来,脸上也有几分惊讶,“我就说谁舞跳的这么好,原来是姜老板亲自上阵,怪不得!”
“这是竹尚舞室的姜老板。”
他抬手,着重介绍,“这位是柳家大少,这位是……许总。都很欣赏姜老板的舞姿。”
柳烟归也没想到自己就随口夸了一口,李总就把人给喊来了。
面前的姜暖竹冰肌玉骨、眉眼如画,气度温婉,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有种不动声色的惊艳。
柳烟归正要说两句解围,姜暖竹浅笑端起桌上的小杯子,大大方方的朝着柳烟归喊道:“柳少。”
杯子一移,转身就看到身后的男人。
四目相对,姜暖竹表情微怔。
面前的男人长得十分英俊,五官英挺、眉目幽深,气度沉稳内敛,喜怒难辨,一看就是久居上位,手掌权柄的大人物。
姜暖竹缓缓道:“……许总。多谢两位的夸奖,我先干为敬!”
说完,姜暖竹一口喝光了杯中的酒。
中午没吃饭,折腾了一下午,一口酒进去胃像是被火烧一样,姜暖竹眼前一黑,身子晃动了一下,险些歪倒。
身侧的男人及时用手背撑住姜暖竹的腰,分寸拿捏的正好。
将她扶稳后,又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事情发生太快,姜暖竹回过神来,只来得及道谢。
“谢谢许总。”
又暗暗庆幸,幸亏没晕倒,不然就好看了。
许鹤仪淡然开腔,好似闲话家常,“姜小姐身体不舒服?”
姜暖竹尴尬一笑,“低血糖犯了,休息一下就好。”
许鹤仪不疾不徐道:“姜小姐的戴的项链很特别,是朋友送的吗?”
“项链?”姜暖竹低头看了眼脖子上的项链。
就是条简单的单珠小叶紫檀编绳项链,几颗小碧玺和红玛瑙点缀,并不算亮眼。
唯一贵重点的大概就是那颗小叶紫檀珠子。
但对许鹤仪这样的人来说,什么名贵东西没见过?
姜暖竹有些疑惑,还是坦诚道:“这是我奶奶给我,我从小就戴着。”
许鹤仪微微颔首,忽然道:“姜小姐身体不舒服,就先去休息吧。”
许鹤仪十分斯文儒雅,却有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强势。
姚秘书立马上前,引着姜暖竹去了一间休息室休息。
看着姜暖竹背影消失在眼前,柳烟归忽然想到什么,视线下意识投向许鹤仪的手腕。
他没记错的话,大哥手上一直戴着条手串,好像就是小叶紫檀手串,有些年份了。
路上,姜暖竹问姚秘书,“这位许总,是京城许家的那位?”
姚秘书笑道:“在京城,能被我们老板捧着的许总,除了那位还能是谁?”
姜暖竹:“闻名不如见面,这位许总倒和传闻中的一样优秀。”
京城许家许鹤仪,禁欲系名绅,出了名的端雅自持、深沉内敛,低调又尊贵。
姜暖竹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见到真人。
到了包厢,姚秘书先离开了。
没过一会,来了两个女服务员,给姜暖竹端来了一份丰盛的餐点。
姜暖竹视线落在另一个托盘上,“这是什么?”
女服务员:“醒酒茶。”
姜暖竹微惊。
餐点可以说是姚秘书安排的,但醒酒茶……姚秘书可没这么善解人意。
姜暖竹的脑海里下意识浮现许鹤仪那双狭长幽深的眼眸。
姜暖竹没动醒酒茶,填饱肚子后就离开了。
喝了酒,姜暖竹就不能开车,她站在路边准备打个的士,就接到晏母的电话。
“暖竹呀,今天我们聚餐,你爸爸妈妈都在我这里,你和晏时有空一起来吃个饭吗?”
姜暖竹揉了揉眉心,想到上午遇到晏时的事,心情莫名烦躁,但还是保持礼貌。
“阿姨,我刚表演完,已经吃完饭了。”
“暖竹你又接表演了?”晏母叹了口气,心疼道:“你这孩子,为什么一定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累呢?又不缺这点钱吃穿。”
姜暖竹嗓音有些淡,还是认真解释道:“阿姨,跳舞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爱好。”
晏母:“上次我和你提的事情,你有没有仔细考虑过?”
姜暖竹顿时沉默了。
“等你和晏时结婚了,就是晏家的儿媳,总不能一直抛头露面,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转移一下工作重心?你要是喜欢跳舞,舞室可以一直开着,你负责管理就行了,至于上课、接表演,就停了吧?”
“阿姨,我五岁学舞,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我流了二十多年汗,吃了二十年苦,最后连跳个舞都不可以了?”
她是姜家大小姐的时候跳舞,父母都没提过意见,现在要和晏时结婚成为晏太太了,反倒成了抛头露面,要被禁止跳舞。
晏母温温柔柔道:“暖竹,阿姨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阿姨也是为了你好。你要是实在想跳舞,可以等结婚了跳舞晏时看,也算是夫妻情趣。不也挺好的吗?”
这通电话最后在姜暖竹的沉默中结束。
晏母的话就像一颗大石头压在姜暖竹心头,又像无数的刺,刺激着麻木的心脏。
姜暖竹五岁学舞,被前国家首席方敏大师发掘天赋一路培养。
只要是她参加的比赛,只有第一,从无第二,大奖小奖拿了无数,在十九岁那年成功拿到了古典舞含金量最高的金桃奖。
却因为腿伤,不得不放弃做一个优秀的舞蹈演员。
姜暖竹不甘心,剑走偏锋,开舞室、教学生、接表演,就想再多跳几次舞,继续和舞蹈为伴。
现在却因为要和晏时结婚,连跳个舞都成了奢侈。
姜暖竹忽然觉得好累,有种长途跋涉后的疲倦和无力。
“姜小姐,又见面了?”柳烟归的声音骤然响起,把姜暖竹惊回神。
她一转头,就看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副驾驶的许鹤仪面部轮廓优越挺拔。
“柳少、许总……好巧呀。”
柳烟归十分热心,“姜小姐住哪?顺路的话我们捎你一程?”
姜暖竹礼貌拒绝,“不用了,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方便。”
饶是柳烟归这么活络的人,这会也不知道怎么搭话了。
他瞥了眼身边的许鹤仪,抬手摸了摸鼻子。
一直保持安静的许鹤仪忽然开腔,嗓音低磁,“姜小姐的舞蹈很有灵魂,不跳了的话,很可惜。”
姜暖竹努力勾了勾唇,“谢谢安慰。”
可惜这两个字,她听了六年了,听的都已经麻木了。
刚打到车,姜暖竹就收到姜暖玉发来的一条消息。
【原来风暖回国了,怪不得你今天问我她的事。】
姜暖竹有种不好的预感,压下心慌追问。
【你怎么知道?】
【今夜不寐301包厢,晏时他们一群人在为风暖回国庆祝。】
姜暖玉还‘好心’的附上一张朋友圈照片截图,是晏时的好兄弟纪易发的,照片里还有晏时好几个兄弟。
姜暖竹也有照片里包括纪易在内的几个人的微信。
她打开自己的微信扫了一圈,并没有在朋友圈看到任何和这个聚会有关的消息。
所有人都屏蔽了她。
心口压着的石头不断往下沉,姜暖竹拢了拢身上的风衣,试图遮挡住无孔不入的春寒。
她忽然对司机道:“师傅,换个地址,麻烦去今夜不寐。”
到达今夜不寐,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刚走到301包厢门口,半敞着的包厢传出嬉笑调侃声,晏时坐在主位,他身边是风暖。
纪易调侃道:“晏时,还记得你和风暖在一起那会,多潇洒肆意?逃学、打架、跳楼、私奔、同居……差点和父母闹决裂,现在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那才叫青春!多意气风发呀?!”
姜暖竹站在门口,听到这些话,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甚至还有些恶心。
她走到一边,拿出电话悄悄拨通了晏时的电话。
打了三次都被挂了。
姜暖竹面无表情的继续拨打第四次,晏时终于接通了。
晏时冷淡的嗓音透着几分不耐烦,“什么事?”
姜暖竹压低嗓音,声音淡的好像轻风,“晏时,你现在在哪?阿姨喊我们回去吃饭。”
晏时:“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吧。”
姜暖竹嗓音越发柔软:“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难道还要加班?”
晏时却十分敏感,冷着声音质问:“姜暖竹,别告诉你还死性不改,想查我的岗?别忘了我们还没结婚!”
“我知道……”姜暖竹深吸一口气,忽然问道:“今天在医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风暖是你的前女友呢?”
晏时嗓音冷的透骨,“姜暖竹,你在调查我?”
“姜暖玉告诉我的,我也没人脉能调查你。”
如果早就调查晏时,也许她就不会一直处在被动处境。
晏时似乎是相信了姜暖竹的话,语气依旧冷淡,“是不是我的前女友很重要吗?非得我到处宣扬你就满意了?”
姜暖竹语噎,甚至有几分难以置信。
不重要吗?
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在分手六年后还带着自己的前女友去孕检?
晏时甚至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反而嫌弃姜暖竹无理取闹。
姜暖竹忍不住疑惑,真的是她小题大做了吗?
破天荒的,晏时多解释了两句,“她刚从国外回来,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又意外怀孕,孩子爸爸还跑了……无论是前男友还是朋友,我都不能不管。”
“管了她,你是不是还要管她的孩子?”
“自然。”
听到晏时肯定的话,姜暖竹只觉得不可思议。
晏时是有什么替别人养孩子的爱好吗?
晏时沉声道:“你放心,风暖不会影响我们的婚事,婚礼照常举行。”
说完这句话,晏时就把电话挂了。
包厢里的热闹忽然停下,晏时推门走出,步履带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姜暖竹。
没过两秒,风暖忽然追着晏时背影离开。
姜暖竹沉默的跟在后面,走到拐角处,她能看到厕所镜子里投射出的男女。
风暖泪眼朦胧,双手执着晏时的手,带着哭腔问道:“晏时,你还记得以前对我的承诺吗?”
晏时低垂着眉眼,面上表情浅淡,看不出情绪。
风暖不依不饶,眼泪一颗颗从眼尾滑落,“你说过,你的爱的人永远只有我,后来的永远只是责任。”
晏时幽幽叹了口气,“我记得。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
风暖激动的扑入晏时怀里。
姜暖竹默不作声的拍下镜子里的画面,转身离开了今夜不寐。
她觉得自己没有露面的必要了。
路上,姜暖竹又发消息问姜暖玉。
【晏时曾经为风暖逃课、打架、跳楼、同居甚至和父母决裂,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晏姜两家是世交,如果晏时曾经为了风暖闹了这么多事,姜家人不会不知道。
只怕是整个圈子里都对晏时和风暖的事情一清二楚。
所有人都清楚晏时和风暖的过往,只有她像是个傻子一样一直被蒙在鼓里。
姜暖玉大概是在等着看戏,回复的很快。
【知道呀。和风暖分手后,晏时改变了很多,大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没人会计较他当初的事情了。】
【当初你们相亲的时候,晏时和风暖分手都三年了,论个人条件,同年龄段的没人比晏时更好,而且……你不也对他一见钟情?】
姜暖竹怔怔抬眼,环顾了下漆黑的夜色,混乱的思绪逐渐变得清晰。
她十九岁那年腿受伤后,出国读研三年后回来,就被父母安排和晏时相亲。
当时她觉得离谱,抱着敷衍的状态见了一面,一眼就看上了晏时。
相处了一个月左右,晏时表现的还算绅士,两人就自然而然的订婚了。
姜暖竹性格安静沉稳,晏时也理智冷静,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谁见了都说一句般配。
大概是因为姜暖竹这边先上心,两人相处时大都是姜暖竹迁就晏时。
在一起三年,姜暖竹几乎没对晏时说过一个不字。
姜暖玉还因此嘲笑过她,说她恋爱脑,见了一面就成了晏时的舔狗。
难听的话太多,姜暖竹从来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来,姜暖玉是见过年轻的晏时为风暖桀骜叛逆的的模样,看到姜暖竹上赶着的模样才会忍不住嘲笑。
没过多久,姜暖玉又发来消息。
【有件事你估计还不知道,当初晏时为了风暖和家里决裂,两个人搬出去同居四年,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晏时主动回了晏家。】
【你说他们同居的四年里,风暖怀过孕吗?】
打出这两句话,姜暖玉纯粹是为了恶心姜暖竹。
姜暖竹却像是脑袋上被敲了一闷棍,顿时清醒了过来。
【你说得对,我不做接盘侠。】
【我要退婚!】
姜暖竹发完消息,没理姜暖玉的回复,再次打了晏时的电话。
这次晏时接的很快,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姜暖竹,你又有什么事?”
“晏时,我们退婚吧。”
晏时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姜暖竹,你又在闹什么?”
闹?
晏时现在大概还觉得姜暖竹在无理取闹。
姜暖竹抬眸看着车来车往的马路,拢了拢身上的风衣,“晏时,我刚从今夜不寐回来。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晏时的第一反应却是质问,“你又跟踪我?!”
姜暖竹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就说我们不合适。好歹认识三年,我们之间连基础的信任都没有。”
“其实你应该感到开心,你现在有钱有权还年轻,年轻时做不到的事情,现在完全可以随心所欲。我祝福你和风暖,孩子满月我会随礼的,你们婚礼的时候就不要请我了,再见。”
姜暖竹不想再听到晏时的声音,直接挂了电话。
她又顺势把和姜暖玉的聊天记录截长图,转发进了晏家和姜家的聊天群,包括她在今夜不寐拍到的照片。
留言就两个字。
【退婚。】
还在准备看戏的姜暖玉看到聊天群里的截图,顿时瞪大了双眼,“姜暖竹,你坑我!”
紧随其后的是双方家长铺天盖地的质问、担心和劝解。
说出退婚两个字时,姜暖竹的心情并不如想象中的难受,反倒有种难言的轻松。
尤其是终于不用在结婚和跳舞中做选择了。
既然准备退婚,姜暖竹觉得她和晏时最好断的干干净净。
索性退了家庭群,把晏时和他的父母亲戚朋友全都删除,摘下手上的订婚戒指,美团叫了个跑腿,让人送去今夜不寐301包厢。
又让姜家保姆张妈把晏时这些年逢年过节给她送的礼物打包一起送回晏家。
总共花费了不到十分钟,就把晏时的存在从生活中驱逐了出去。
姜暖竹恍然意识到,虽然订婚三年,她和晏时的牵扯竟然这么浅。
只用十分钟,就能断的干干净净。
做完一切,姜暖竹路上拦了个车,直奔姜家老宅。
姜家老宅在京城郊区,现在只有姜老爷子一个人住着。
姜暖竹从小跟爷爷一起长大,十六岁那年因为读大学才回姜家,但常年参加比赛训练,在姜家住的时间加起来也没一个月。
她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只有舞蹈,和晏时那些二代们的圈子完全不同。
也因此对晏时当年的那些事一无所知,才会被瞒到现在。
到了姜家老宅,推开熟悉的大门,明月当空,中庭老梨树的花纷纷落下,色白如雪。
大厅里,姜老爷子拄着拐杖坐在椅子上。
姜暖竹缓步走近,看着爷爷略显苍老的脸,满腔的委屈好似终于有些倾泻的地方。
姜暖竹忍泪道:“爷爷,我退了和晏时的婚约。”
“退了就退了,小李把群里的消息读给我听了。”
姜老爷子满眼心疼,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姜老爷子气愤道:“当初我本来就看不上晏家那小子,是你爸妈自作主张给你介绍的。早知道这小子这么混,我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你们订婚。”
这话姜暖竹早就听姜老爷子说过无数遍,这会只当他是老调常谈。
不料姜老爷子话音一转,叹了口气,“其实我和你奶奶早年帮你订了门娃娃亲,当初你爸妈横叉一脚,给你介绍什么相亲,把好好的婚事给毁了,结果就给你找了晏时这么货色。”
“什么?”姜暖竹眼眶里的眼泪都止住了,呆呆的看着姜老爷子,“爷爷,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从来没提过?”
“还不是你那对不负责任的爸妈!”姜老爷子对自己的儿子儿媳十分不满。
“他们说要管理公司,把刚出生的你丢给我和你奶奶,一丢就是十几年,后面又生了老二。”姜老爷子冷哼一声:“你奶奶说你从小没跟在父母身边,长大怕是不得爸妈喜欢,就想提前帮你找个可靠的丈夫和婆家,没父母疼爱,总还能有公婆丈夫宠着。”
姜奶奶温和慈祥,但做事向来干净利落,她也是最疼姜暖竹的人了。
姜暖竹没想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爷爷奶奶还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忍不住红了眼眶。
想到死去的老妻,姜老爷子眼眶也有点湿润,“你九岁那年离家出走,我和你奶奶就去了躺京城,机缘巧合下和许家定下了婚事。本来是准备等你大学毕业就告诉你,谁知道……”
谁知道姜暖竹腿受了伤,提前出国留学去了,一回来就掉入晏时的坑里。
姜暖竹张了张嘴,难言惊讶:“京城许家?”
“对。”姜老爷子满脸遗憾,“许家那小子是我和你奶奶亲自考察过的,品性和能力都上佳,可惜你和他有缘无分。”
姜暖竹的脑子重新陷入混乱,不经意间浮现许鹤仪那张深邃立体的脸,小声道:“爷爷,姓许……难道是许鹤仪?”
“怎么,你已经见过了?”姜老爷子眼底有几分好奇。
姜暖竹喉咙微动,下意识的否认,“没有。就是听说过他的名字,没想到会和我有关系。”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爷爷,那许鹤仪知道这件事吗?”
姜老爷子淡然道:“知道呀,当初这门婚事还是他亲口应下的。”
姜暖竹这下真的惊呆了。
她九岁那年,许鹤仪也不小了,应该是记得这件事的。
想起下午的那杯醒酒茶,姜暖竹顿时有股脚趾扣地的尴尬。
愣了愣,姜暖竹忽然想起许鹤仪对她项链的好奇,问姜老爷子:“爷爷,和许家订婚,就没有什么信物吗?”
“当然有。”姜老爷子瞥了眼姜暖竹,“你脖子上的项链不就是?”
姜暖竹惊愣在了原地,“可这不是奶奶帮我从寺庙求的吗?”
“只是借着你奶奶的名义而已。”
姜老爷子努力回忆:“因你当时年纪小,不好收贵重物品,他就亲手做了条项链给你当定亲礼。这项链不算贵重,但上面那颗小叶紫檀珠子和许鹤仪外婆有关,意义非凡。”
姜暖竹摩挲着脖子上的珠子,忽然觉得有千钧重。
骤然得知自己多了个未婚夫,姜暖竹一夜都没睡好。
晚上,姜暖竹躺在床上,听着山间溪流和树叶簌簌声,辗转难眠,昏昏沉沉中做了个梦。
梦里,她一袭白裙,在中庭的老梨树下翩翩起舞。
梨花如雪盖满地面,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俊秀少年缓缓走出来……
“暖竹小姐,快醒醒,出大事了!”
姜暖竹还没来得及看清少年的脸,就被人摇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了佣人李妈焦急的脸。
她揉了揉眼睛,“李阿姨,怎么了?”
“暖竹小姐,许家上门来提亲了!”
姜暖竹顿时清醒过来,呆呆道:“你说什么?哪个许家?”
“还能是哪个许家?就是昨晚老爷子说和你订了娃娃亲的许家,许家大少爷亲自来的,定亲礼都摆满了整个院子了。”
显然,昨晚老爷子说的话,李妈也听了一耳朵。
姜暖竹匆匆忙忙起床梳洗,一下楼就看到坐在大厅正位的姜老爷子,左侧是两个中年男女,打扮的都十分端庄贵气。
许鹤仪坐在右边首座,一身黑色订制西装,沉稳矜贵,气场强大,十分摄人眼球。
姜老爷子看到姜暖竹,眼底也有几分矜持的骄傲,“暖竹,快过来认认人。这是你许伯父和张伯母。”
许鹤仪父母早年间就离了婚,现在都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姜暖竹隐约记得许鹤仪的外家姓张。
她乖巧上前喊人,“许伯父,张伯母。”
张楠依仔细打量了姜暖竹一眼,笑眯眯的拉着姜暖竹的手,“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倒显得我家鹤仪不够出挑。”
姜老爷子也慈和笑道:“你家鹤仪要是还不出挑,京城就没有出挑的青年人了。”
“姜老谬赞了。”张楠依拍了拍姜暖竹的手,爽利道:“我们大人聊两句,你们小年轻就去外面逛逛,免得陪着我们无聊。”
姜暖竹还没开口,姜老爷子笑着摆手:“去吧去吧。”
姜暖竹只得被安排着离开。
她走在前面,许鹤仪不急不缓的跟在后面。
两人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许鹤仪的的存在感却一直很强,这大概就是常说的气场。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老梨树的下面,头顶的梨花盛满枝头,雪白的映照着天际。
姜暖竹转身,清澈的眼眸撞入许鹤仪的眼底。
刚要开口,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许鹤仪不疾不徐道:“需要我回避吗?”
姜暖竹看了眼来电,是个陌生号码,但她知道肯定是晏时。
她淡声道:“不用。”
接通电话,晏时的声音闯了进来,“姜暖竹,我允许你昨晚因为嫉妒说了一些不理智的话,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可以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原谅?”姜暖竹深吸了口气,“我做错什么了,需要你原谅?”
“你怀疑我和风暖的关系,还跟踪调查我,这还不算过分吗?”
“我说了我没有跟踪也没有调查你!”
姜暖竹忽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晏时还在继续自己居高临下的施舍,“现在你父母都在我家,你回来和我把事情解释清楚,我们婚事照旧,我可以既往不咎。”
姜暖竹沉默许久,“你想让你父母和我爸妈一起威逼我和你结婚?这样的婚结着有意思吗?”
“什么叫威逼?”晏时语气十分冷静,“我们是两家联姻,退不退婚不也该听听双方家长的意见吗?”
姜暖竹光听晏时的话,就已经能想到去晏家她可能遇到的什么了。
势必是父母劝、晏时父母也劝,所有人苦口婆心为她‘好’……最后只当是她无理取闹的一件小事。
姜暖竹罕见的硬气了几分,“不了。结婚和退婚都是你和我的事情,我是单方面通知你退婚,而不是在问你的意见。”
晏时嗓音越发冷冽,半带威胁道:“姜暖竹,你确定你要解除婚约?”
显然,晏时从来没有把姜暖竹的话听进心里。
姜暖竹无力却肯定道:“这门婚事,非退不可!”
晏时沉声道:“你知道解除婚约会有什么后果吗?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做事还这么幼稚?姜暖竹,你的肆意妄为会害死姜家!”
“晏时,你是在威胁我吗?为了两家世代交情,我已经很努力的不去说一些难听的话了,我放你自由,你也给自己一份体面吧。”
姜暖竹强忍怒意,直接挂了电话。
每和晏时多聊两句,她就觉得自己的乳腺发病概率会变大很多。
姜暖竹转身,无奈的笑了下,“许先生,刚刚你也听到了,我的情况现在很混乱。”
许鹤仪面色沉稳,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姜小姐的婚退了吗?”
姜暖竹毫不犹豫道:“当然退了。”
许鹤仪:“那我向姜家提亲,不算是违背道德。”
姜暖竹哑然,没想到许鹤仪在听到她和晏时的糟心事时竟然还没取消娶她的念头。
她心底忽然就生出了几分好奇,“许先生,我也没优秀到不可替代,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许鹤仪眼眸沉静,态度十分认真,“姜小姐,订婚十六年,我一直在等着娶你。”
不可否认,在撞入许鹤仪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眸时,姜暖竹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失衡。
姜暖竹沉静下来,垂眸缓声道:“抱歉,我昨晚才知道婚约的事。”
许鹤仪依旧淡然,“我知道,所以我今天早上来提亲了。”
“你不觉得……有点突然吗?”
“突然?”许鹤仪剑眉微动,嗓音低磁,“并不突然,我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
整整十六年,能不久吗?
忽然之间,姜暖竹有了些心理压力。
许鹤仪等了她十六年,而她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险些和晏时结婚。
姜暖竹唇瓣蠕动,小声道:“许先生,虽然我之前不知情,但我和晏时在一起三年,也算是毁约了。你可以不必遵守约定的……”
许鹤仪敛眸道:“姜小姐,我一向信守诺言。”
见姜暖竹一脸茫然无助,许鹤仪眸光微暖,“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突然,但我希望姜小姐仔细考虑一下这门婚事。”
“我没有初恋、没有情人、也没有暧昧对象。对我的妻子,我会给予十足的尊重、理解和爱护。”
姜暖竹眼眸微怔,下意识遮掩眼底的眸光,“许先生,我刚结束一段婚约,还没有做好踏入下一段感情的准备……”
他过于认真,使得她不得不严阵以待。
许鹤仪缓声道:“和我结婚,姜小姐可以继续自己的工作,我尊重你的事业和爱好。我的父母早年离婚了,现在都各自组建了家庭,不会插手我们的生活。”
“当然,我也不会以丈夫的名义对你管束限制,你如果觉得感情没到位,我们可以先互相适应一段时间。”
他的每一句,都正正好好落在姜暖竹的心尖上。
姜暖竹严重怀疑家里老爷子提前给了他标准答案。
和晏时订婚三年还没结婚,就是因为晏家人希望姜暖竹婚后专心打理产业,不要再上课接表演,做一个合格的豪门太太。
姜暖竹对一切事情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唯独在跳舞这件事上,十分执拗。
姜暖竹眨了眨眼,安静问道:“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许鹤仪勾唇浅笑,凌厉的眉眼透出几分温润,“我尊重许太太的一切意愿。”
末了,许鹤仪忽然道:“姜小姐的舞蹈很有灵魂,不跳了的话,很可惜。”
这是昨晚许鹤仪对姜暖竹说的话。
昨晚的姜暖竹听的毫无感觉,可此刻却在姜暖竹淡如死水的心底掀起滔天巨浪。
许鹤仪一句话,击中了姜暖竹隐藏在深处的死穴。
姜暖竹定定看着他,呼吸都重了几分。
她的眼神忽然坚定了许多,“你带了户口本吗?”
这下轮到许鹤仪惊讶了,“在家里。”
姜暖竹认真点头,继续语出惊人,“那正好,顺路拿了去领证。”
向来犹犹豫豫的姜暖竹破天荒的果决了一次。
想到在晏家等候审问她的一大家子、咄咄逼人的晏时和茶里茶气的风暖,姜暖竹忽然也想冲动一次。
许鹤仪沉沉的看着她,眸内的神色姜暖竹不懂,“好。”
姜暖竹要进老宅和长辈说这件事。
许鹤仪忽然出声道:“慢着!”
姜暖竹疑惑转头,还以为许鹤仪后悔了,“你……”
“低下头。”许鹤仪低磁的嗓音拂过人的耳畔,姜暖竹只感觉耳朵酥酥麻麻的,下意识低下了头。
脖颈处微凉,姜暖竹惊讶抬眸,就看到许鹤仪修长指尖捏着的一朵白色梨花。
她顿时知道自己误会了,脸颊有些红,“谢谢。”
许鹤仪缓声道:“你我之间,不用太客气。”
他一身气度沉稳,总能用简单的言语安抚人的情绪。
把准备结婚的消息告知姜老爷子和许鹤仪父母,双方都有些惊讶。
不知道两人怎么忽然就越过订婚直接到了领证结婚。
姜老爷子则是大喜,当即拍板,对着李妈道:“去把竹丫头的户口本拿过来。”
李妈赶紧行动。
张楠依反应也不慢,上前道:“既然今天领证,那婚礼的事情是不是也要尽快筹办起来?”
她把手上的一个玉镯戴在姜暖竹手上,调侃笑道:“本来刚刚就想给你,怕你不好意思接,现在你可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姜暖竹面颊微红,有些不知所措。
许鹤仪站在她身边,声调沉稳,“接着吧,这是为我未来妻子准备的,除非你想反悔了?”
他低低沉沉的嗓音轻拂过耳畔,姜暖竹耳垂发热,只得垂眸乖巧收下。
许父微微颔首,难得发言,“姜老您放心,这门婚事是鹤仪亲自上门求的,任何方面都不会亏待您孙女。”
三个长辈去商议婚礼筹备的事情,许鹤仪带着姜暖竹直奔京城民政局。
许鹤仪的户口本是由司机送过来的。
要下车时,姜暖竹忽然又问了一句:“许先生,你真的考虑好了要娶我吗?”
许鹤仪似轻笑了一下,“姜小姐,落子无悔。”
姜暖竹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心底的疑惑,“我和晏时订婚三年,你真的不介意吗?”
“介意。”
姜暖竹心中一紧。
许鹤仪冷峻的五官有股温润浸润,“我介意他拥有了你三年,却又不好好待你。”
姜暖竹琉璃般的眼眸怔怔看着许鹤仪,一时间胸腔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种被人珍重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在爷爷以外的人身上感受过了。
从进门到领证,总共花了不到五分钟,姜暖竹展开结婚证,看着上面的照片发呆。
安静了半天,她才出声:“我竟然结婚了。”
许鹤仪薄唇挂着浅笑,“许太太,还缺一样东西。”
“缺一样东西?”姜暖竹一时间没懂。
许鹤仪开车直奔附近的商业广场。
期间姜暖竹给姜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姜老爷子听到两人成功领证,乐呵呵了许久,拿着手机折腾了半天给她发了个大红包,还叮嘱她要和许鹤仪好好过日子。
姜暖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许鹤仪手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姜暖竹,缓声道:“爷爷给我发了个大红包。”
姜暖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以为许鹤仪的爷爷给他发了个红包。
“许爷爷还真疼你。”
许鹤仪沉笑一声,“爷爷确实疼我。”
过了片刻姜暖竹才反应过来,说的可能是自己爷爷。
她愣了愣,“你什么时候加了我爷爷的微信?”
“以前常去向傅老学字,姜老偶尔也在。”
傅老是姜老爷子的至交,享誉国际的书法大师,就和姜老爷子住对门。
两个老头子闲来没事就喜欢互相串门。
姜暖竹:“原来你和爷爷早就认识了。”
怪不得爷爷言语间都透着对许鹤仪的满意。
到了顶楼,姜暖竹隐约猜到许鹤仪说缺什么了。
——婚戒。
刚进珠宝店,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欢迎光临,请问要看看什么?”
姜暖竹一抬眸,就对上风暖笑意盈盈的脸,静静的看着风暖表演一出笑容消失术。
“你怎么在这!?”
风暖的语气远没有昨天那么温柔,透着敌意。
瞥到高大英挺的许鹤仪,风暖眼底划过一抹惊讶,故作关心道:“姜小姐,你好歹是有未婚夫的女人了,是不是应该和别的男人保持一定距离?”
姜暖竹面色如常,看了眼风暖胸口的铭牌,“风小姐,你怎么在这?”
风暖勉强笑了笑,“我在这工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姜小姐这么命好,出身好还有个这么优秀的未婚夫。”
风暖觉得姜暖竹在明知故问,故意嘲笑她。
姜暖竹微微颔首,表现的十分有礼貌,“风小姐既然是店里的员工,那是不是应该做好员工该做的事情,少打听客户隐私,多为客户服务?”
风暖白皙的脸上浮现一片红,眼眶不自觉的泛红,好像被姜暖竹欺负了一样。
“姜小姐看我不顺眼……”
许鹤仪忽然淡声开腔:“你们经理呢?”
他声音不大,但骨子里透着一股深沉贵气。
风暖刚要解释两句,已经有个漂亮干练的女人推开她上前。
“许先生,我是经理张萌,早就接到您助理的电话,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请问是现在去看吗?”
许鹤仪微微颔首,抬手牵住姜暖竹的手,带着她往里走。
肌肤相触,指尖被包裹,姜暖竹微惊,心底蔓延着一股紧张。
姜暖竹身体微僵,由着许鹤仪牵进VIP接待室。
三个人全都无视了门口的风暖,风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扭头看到姜暖竹和许鹤仪牵着的手,风暖第一反应是瞪大双眼,随后是窃喜。
姜暖竹竟然背着晏时在外面勾搭男人!
风暖下意识掏出手机准备给晏时打电话通风报信。
手机还没靠近耳朵,她忽然拿了下来。
不,现在告诉有什么用。
姜晏两家算是商业联姻,就算姜暖竹出轨的事情被所有人知道,两家婚约也许还会照旧。
她得想想,用个什么合适的方法揭露这件事。
风暖还在窃喜中,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她转身,立马换成温柔嗓音:“刘姐,有什么事吗?”
刘姐一脸嫌弃:“张经理让我通知你,你的实习考核没过,你收拾下东西赶紧走人。”
风暖也变了脸,“为什么?!”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姜暖竹。
刘姐冷笑道:“第一天上班就差点得罪大客户,你这尊大佛,我们店可供不起!”
“你……”风暖红了眼,却也没争执,扯下胸牌丢在地下,咬牙道:“狗眼看人低,你们都给我等着!”
转身就走了。
刘姐目瞪口呆,喃喃道:“幸亏现在让她走了,这脾气要是对着客户发,我们就死定了!”
……
进了VIP室,姜暖竹才后知后觉的把手抽回来,遮住掌心的汗水。
许鹤仪侧眸看她,“不喜欢这样?”
姜暖竹摇了摇头,低声道:“就是……有些不习惯。”
许鹤仪温声询问:“是不习惯我,还是不习惯牵手?”
“只是不习惯牵手。”
她和晏时关系最好的时候,也都是拿捏着分寸,客客气气的,少有这么亲密的动作。
许鹤仪眉眼沉敛,“没事,我等你。”
姜暖竹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张经理趁机给两人介绍摆在玻璃圆桌上的几盒戒指。
听完介绍后,许鹤仪低头问姜暖竹意见,“你喜欢哪一款?”
姜暖竹愣住,“你问我意见?”
“不应该吗?”
姜暖竹温声道:“你决定就好了,我没意见。”
许鹤仪嗓音磁性,说话时不疾不徐,“许太太,你是我的妻子,婚戒肯定要由你亲自敲定。”
张经理也笑着道:“是呀,许太太,婚戒肯定要夫妻双方一起挑选,选中一对符合心意的、寓意美满的戒指,戴着才好。”
许太太?
姜暖竹听到这三个字,面颊发热,装作撩起发丝掩饰尴尬,眼眸都水润了几分。
她声音越来越轻,“好,我看看……”
盯着一枚枚精致漂亮的戒指,姜暖竹思绪不断发散,不自觉的想到了和晏时的那对婚戒。
当初晏母提醒她结婚要买婚戒,姜暖竹就和晏时提了。
晏时当时说了什么?
【这点小事就不要问我了,我最近工作忙,你自己决定就好。】
姜暖竹就真以为是件小事,加上她工作也忙,就把选婚戒的事情交给了双方父母。
结果双方七大姑八大姨每个人都提几句意见,看了不下上千款戒指还是确定不下来。
晏母和姜母这对好闺蜜差点因为这件事闹掰了。
最后吵了一个月才折中选了一对戒指。
当时并没有一个人问姜暖竹的意见,姜暖竹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直到此刻,姜暖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晏时是真的想和她结婚吗?
见姜暖竹看了半天都没发表意见,许鹤仪拿起一个盒子:“这一对怎么样?”
张经理笑的眼睛都眯在一起了,“许先生真有眼光,这是国际知名珠宝大师Alice的巅峰之作,据说是偶然来华旅游,观竹鹤图来的灵感,四周有仿竹节设计,中心的钻石点缀后像一枚鹤眼。”
“其实和戒指配对的还有一枚手镯,叫鹤鹤有鸣,也是我们总店的镇店之宝。”
竹鹤……正好蕴含着两人的名字,还真是巧合。
姜暖竹看了眼张经理,她应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那就真的只是巧合了。
忽然间,姜暖竹就看这对戒指十分顺眼了,好像越看越中意。
“手镯在哪?”许鹤仪沉声询问。
张经理一听,脸上笑容愈盛,“我立马叫人给你去取。”
姜暖竹悄悄瞥了眼许鹤仪轮廓深邃的侧脸,在许鹤仪抬头时,飞快收回目光。
她柔声道:“我觉得这个不错,你呢?”
许鹤仪垂眸与她对视,幽深的眸底隐约含着笑意,“我也觉得不错。”
扭头对张经理道:“就这一对了。”
许鹤仪取出其中一枚戒指,“许太太,左手给我。”
姜暖竹眼眸微动,白皙修长的手小心翼翼搭在许鹤仪掌心。
许鹤仪动作轻柔的给她的无名指戴上戒指,薄唇微抿,神情十分认真,面部线条凌厉流畅,透着股无言的威严。
姜暖竹也被他影响,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
戴好戒指,许鹤仪眉梢微动,“尺寸正好。”
姜暖竹隐约间好像看到他的嘴角扬起,又很快压了下去。
是错觉吗?
“许太太,到你了。”
“哦,好!”姜暖竹收回打量许鹤仪的目光,拿出戒指,一时间有些无从下手,还是许鹤仪主动把左手递出来。
见姜暖竹拿着戒指还有些茫然,他低声提醒,“无名指。”
姜暖竹像是恍然大悟,赶紧找到无名指给他戴上。
“尺寸……也正好合适。”姜暖竹有些疑惑,但也没有怀疑,只感慨了一句:“好巧哦。”
许鹤仪轻轻握住她的手,“也许这就是缘分。”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都很平常,表情沉稳淡然,却总是透着股撩人的味道。
姜暖竹总是被他的只言片语给撩拨心跳失衡。
明明还只是第二次见面,她好像并没那么抗拒他。
戴上婚戒,又有服务员拿了手镯过来。
手镯环绕成鹤,蕴立体之美,鹤羽飘逸优雅,羽上点缀追多闪耀钻石,在不同角度折射出各种颜色,十分漂亮。
姜暖竹也见过不少名贵首饰,还是被手镯惊艳。
许鹤仪将她眼底的惊艳收于眼底,“要试试吗?”
姜暖竹微微颔首。
许鹤仪拿起手镯,“我帮你戴?”
“嗯。”姜暖竹垂眸静静看着许鹤仪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手背隐有青筋浮现,指腹有些粗糙。
帮姜暖竹戴手镯时,动作十分轻柔,不小心拂过某处肌肤,总勾起一抹烫意。
不知不觉中,姜暖竹掌心渗出紧张的汗意。
戴完手镯,许鹤仪漆黑的眼眸盯着姜暖竹的手,透着直白的赞赏,“很漂亮。”
姜暖竹认可的点头,“设计的确实很好看。”
许鹤仪收回手,慢条斯理道:“我是夸手。”
姜暖竹面颊霎时绯红一片,张经理等人也捂嘴偷笑。
离开珠宝店时,姜暖竹脸上的热意都还没退下。
上了车,许鹤仪问:“你现在住哪?”
“阳光丽景,那里离我工作的地方近。”
“我在南山有套别墅,距离你工作地点也不远,可以做新房。”许鹤仪顿了顿,“又或者,我搬去阳光丽景?”
姜暖竹稍微思索了下,摇了摇头:“我那里地方太小,住不下两个人,就……去南山别墅那边吧。”
姜暖竹现在住的是两室一厅,空间不大,是她舞室赚的第一笔钱买的,住久了有了感情,后来再赚钱也没换大的。
她一个人住当然没问题,但让许鹤仪住进来。
姜暖竹不敢想象那画面,大概是转个身就能碰见那种,到时候她能尴尬的脚扣地。
许鹤仪握着方向盘,姿态沉稳:“南山别墅那边已经有人在收拾了,我们先去熟悉一下房子?”
“我都听你的。”
姜暖竹对这些小事一向不在意。
到了南山别墅,房间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许鹤仪带着姜暖竹上了二楼,一路给她介绍:“这里是主卧,对面是次卧,楼下还有五间客房,这边是个健身室,……”
姜暖竹的脚步忽然停住,视线落在健身室对面,有些惊讶:“这里竟然有间练功室?”
姜暖竹思绪有点混乱。
许鹤仪的私人别墅,有健身室影院都正常,但为什么会有一间练功室?
许鹤仪眸光微动,面不改色道:“这间屋子本来就是空的,稍微装修一下就好了。”
“今天装修好的?”
“对。”
“那速度还真快……”
姜暖竹信了许鹤仪的话。
等认完房间,许鹤仪带着姜暖竹来到主卧,“今晚你想住哪?”
姜暖竹紧张了一晚上,终于等到这句话。
她声音有点轻:“我们结婚有些仓促,能不能先花点时间互相适应一下……”
“我说了,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姜暖竹有些惊讶,许鹤仪实在是绅士的过分,倒让她越来越不好意思。
她小声询问:“我住侧卧可以吗?”
许鹤仪浓沉的眉微皱,“主卧比较方便,你住主卧吧。”
他皱眉时,有股不怒自威之感,姜暖竹生下意识乖了下来,听从他的安排。
“好。那你呢?”
“我住侧卧,侧卧离书房近。”
姜暖竹认真点头,想着许鹤仪估计会经常待在书房,住侧卧更方便。
只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许鹤仪上前打开柜子,“柜子里有不少衣服,今晚先穿着,如果有缺的,我打电话让人送过来。”
姜暖竹瞥了眼柜子里的衣服,以她的眼光来看都挺漂亮的。
“不用了,这么多衣服,一天两套都够我今年穿的了。”
她随手拉开一面衣柜,入目是一墙壁漂亮精致的舞蹈裙子,还有各种舞蹈工具,在钻石玉饰的装点下,耀眼夺目。
姜暖竹惊在了原地,她一眼就认出其中好几件都是大师镇店之作,有市无价。
“这些……也是今天准备的?”
“嗯。”许鹤仪淡淡的应了一声,“喜欢吗?”
许鹤仪是早上来姜宅提亲的,这会也不过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准备这么多东西。
这就是金钱的魅力?
姜暖竹看着这些精致华丽的裙子,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闪烁着耀目的光。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很喜欢!”
对于一个舞者来说,再贵重的珠宝首饰,也比不上一套漂亮的裙子、一双舒适的鞋子珍贵。
看到姜暖竹的笑容真诚几分,许鹤仪眸光温和,“明天我陪你去阳光丽景把东西搬过来?”
“我自己叫人安排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
姜暖竹是个怕麻烦别人的人,尤其是许鹤仪这种一看就很忙的人,耽误他们的时间好像在犯罪一样。
“不麻烦。”
姜暖竹善解人意道:“你工作这么忙,这点小事我可以一个人解决的。”
许鹤仪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暖竹,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姜暖竹听得耳朵发热,故作淡定道:“你喜欢怎么叫都行。”
“不要把和晏时相处的经验用在我身上。”
姜暖竹面上笑意微怔,“我没有……”
许鹤仪眼眸微动,抬手顿了下,落在她肩头,似无声安抚。
他的嗓音越发低沉温和,“在我这里,你不用这么懂事。”
姜暖竹琉璃般的眼眸微怔,心尖一阵酸涩,又好似温水涌动。
不用这么懂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这句话。
面对许鹤仪的善意,姜暖竹选择坦白,“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这不是麻烦,是互相扶持。”
许鹤仪循循善诱,忽而笑问:“我们是夫妻,不是陌生人,还是说你不想和我有过深的联系?”
“当然没有。”姜暖竹抬头否认,声音都大了许多,生怕被许鹤仪误会,“我只是还有点不习惯。”
“我工作确实忙,平常可能顾及不到你,才要趁有时间的时候多陪陪你,慢慢习惯彼此。”
最后,姜暖竹一脸认真的应下。
许鹤仪又带着姜暖竹去次卧和书房。
“你是我的妻子,这个家的女主人,可以随意进出任何一间房间。”
许鹤仪低头,漆黑幽深的眼眸撞入姜暖竹眼底,沉缓着声音道:“许太太,不要把我从你私人空间隔离出去?”
他的眸光温和,却又有着强大的侵略性,直勾勾的落在姜暖竹的心底。
姜暖竹情不自禁应下,“好。”
熟悉完南山别墅,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还下起了小雨。
姜暖竹看厨房里食物充足,主动提出做点吃的,被许鹤仪给拒绝了。
“你先休息一下,我来做。”
“你来?”姜暖竹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许鹤仪慢条斯理的挽着衣袖。
“不信我?”
姜暖竹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你……怎么也和做饭联系不起来。”
“许太太,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说话间,许鹤仪已经熟练的处理起菜来。
姜暖竹想了想,也上前去帮忙打下手。
洗菜切菜的事情许鹤仪不让姜暖竹动手,“女孩子不要碰这么危险的东西。”
“那我帮你递东西?你要什么喊我拿。”
“嗯。”
许鹤仪虽然应下了,但根本没有让姜暖竹做事的意思。
姜暖竹索性主动问他,“要碗吗?”
“可以。”
“大的小的?”
“左边第三格的就行。”
姜暖竹把碗给他递了过去,这样一来一回,两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了点,不像是一开始那么生疏。
姜暖竹见找不到事情做了,撑着下巴坐在流理台边看许鹤仪做菜。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手工衬衣,显露出优越的腰肩线条,修长的身姿配上沉稳的气度,就算是做菜,都有种赏心悦目之感。
姜暖竹好奇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的?”
“出国留学的时候。”
姜暖竹会心一笑:“怪不得。我也是在出国那段时间学会做饭的。”
“别墅会有保姆吗?”
“没有,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不过会有阿姨定时处理事情。”
“我也是。”
姜暖竹捧着下巴,笑吟吟的应声。
许鹤仪的话不多,但几乎是有话必回,平平淡淡的语气让人感觉很舒服。
姜暖竹很喜欢这种氛围,眉眼弯弯的笑着,不料许鹤仪忽然转头看来。
她满脸的笑意撞入他幽深的眼底,姜暖竹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
许鹤仪眉宇间的冷淡渐散,眸光温润,“就是想起一件事……你按了煮饭按钮吗?”
姜暖竹一愣,随后脸上温度飙升:“我,我去看看!”
看到一直保温的电饭煲,姜暖竹丢人的捂脸。
这顿晚饭比预估晚了半个小时。
吃完饭后,许鹤仪提起另一件事,“什么时候去见岳父岳母?”
姜暖竹后知后觉记起来,她还没把自己结婚的事情告诉爸妈。
“明天吧,我待会打电话和他们说一下。”
姜暖竹还得花点时间把姜家人安抚好。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问许鹤仪:“你把结婚证放在哪了?”
许鹤仪坐在沙发上的动作一顿,故作淡然问道:“要结婚证做什么?”
“我想把我们结婚的事情公布出去,但如果你想隐婚的话……”
“在书房保险柜里,我去拿。”
许鹤仪回复的很快,根本没给姜暖竹说完后面话的时间。
姜暖竹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三秒,也跟着一起上二楼,取出自己那一份结婚证。
她把两份结婚证摆在一起拍了张照,编辑了下准备发在朋友圈。
可想了想,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抬眸看到许鹤仪修长宽大的手,姜暖竹主动道:“我想再拍一张婚戒的照片。”
许鹤仪把手递了过来,“直接拍手吧,戒指不好取。”
姜暖竹也慢慢抽出自己的手,手机摆弄半天没找到合适的拍照方位。
她抬头,静静的看着许鹤仪求助。
许鹤仪眉梢微动,“不介意我握一下你的手?”
姜暖竹摇头,摇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摇的太快了,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一样。
她还在纠结,许鹤仪的大掌已经包裹住她的手。
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指尖的银色戒指好像都泛着暖色光芒。
姜暖竹随意拍了几张,每张都好看的能当艺术品的那种。
拍完照,她就把手抽了回来,指尖微蜷,试图驱散那股灼肤的热意。
姜暖竹把拍完的照片给许鹤仪看。
“照片拍的不错。”
“那我给你也发几张。”说完姜暖竹才想起来:“我好像没有你的微信。”
话音刚落,许鹤仪已经打开微信了。
两人加了微信,又顺便把电话号码给加了,好像一下子就把对方融入了自己的生活。
刚弄完,许鹤仪去门外接了一通电话。
姜暖竹把刚刚拍的照片仔细打量了下,越看越觉得很有艺术感,正要发图,手机就进来了一个电话。
虽然是个陌生号码,但姜暖竹隐约知道是谁打过来的。
她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还是接通了电话。
晏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居高临下的命令,“我现在在机场,你帮我送一份文件,半个小时内要到。”
姜暖竹沉默许久,十分认真的提醒晏时:“晏时,我们退婚了,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她平常表现的太好欺负了吗?
为什么晏时会在她提出退婚后,还如此理所当然的命令她做事?
晏时语气透着威严:“姜暖竹,我现在赶时间,没时间和你闹脾气!”
“闹?”姜暖竹无奈道:“晏时,我也没和你闹,我已经结婚了,你以后别联系我了。”
电话那头沉静了数十秒,就在姜暖竹要挂了拉黑处理时,晏时忽然冷笑一声:“姜暖竹,你为了逼我低头,连这么离谱的谎话都能编出来?!”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痛心疾首,“姜暖竹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子?!”
姜暖竹忽然就不想忍晏时了,“是你想当绿帽侠替别人养孩子,我也得心甘情愿帮着你一起养?!还是说你和前女友搂搂抱抱,我还得舔着脸去帮你送文件?”
“晏时,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为了两家关系,她忍了晏时几次,想着好聚好散,晏时还真觉得她没有一点脾气了吗?
晏时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我不同意退婚。”
“你同不同意和我没关系,我已经结婚了!”
姜暖竹忽然怀疑晏时是不是脑子有病,怎么就听不进去人话?
晏时却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忽然沉声威胁:“行,退婚是吧?!我答应你!”
“只是姜暖竹,你可千万别后悔!”
姜暖竹并不怕晏时的威胁,只十分冷静道:“晏时,你以后没事别给我打电话,我老公会误会的。”
说完就挂了电话,顺便把这个号码又拉黑。
顿了顿,姜暖竹迅速编辑了文字和图片,把她和许鹤仪领证的事情发在朋友圈。
很快就收到了不少朋友的祝福。
简梨:【猪宝宝,你和晏时怎么忽然这么迅速起来了,竟然直接领证了?!什么时候办婚礼?】
还没等姜暖竹回复,简梨已经把消息撤回重发了一条。
简梨:【我去,竟然不是晏时!不过新姐夫好帅呀!你真有眼光,什么时候办婚礼?】
傅青隐:【恭喜竹宝,祝你和妹夫新婚如胶似漆,恩爱不移。等着你们请吃饭,我得准备礼物了。】
后面还有一群姜暖竹的同学、员工和教过的学生给的祝福。
幸亏姜暖竹提前把和晏时有关的人都删了,不用担心败坏好氛围。
正好许鹤仪结束电话进来,“看什么,这么高兴?”
姜暖竹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高兴?”
许鹤仪微微颔首。
“大概是收到朋友们的祝福,感到很满足吧。”姜暖竹的嗓音分外温柔。
许鹤仪眉梢一动,“照片发了?”
他拿出手机一看,顺势加了两句话转发。
姜暖竹手机一响,点进去一看,心底忽然涌动着一股陌生的暖意。
——介绍一下,我的太太,姜暖竹。
明明很普通的一句话,却有着熨帖人心的温度。
淡淡的,静静的,却又透骨的温柔。
再抬眸看许鹤仪时,姜暖竹眼底的清澈莹润,倒映着他英俊深邃的脸,好像眼底只容得下他。
姜暖竹主动道:“你最近有空吗?”
“有事?”
“我有几个好朋友,结婚了想请她们吃顿饭,顺便介绍一下你。”
许鹤仪微微颔首,“都听你的。”
淡淡的一句话,却透着若有若无的纵容宠溺。
聊了两句,许鹤仪去书房处理公务,姜暖竹站在衣柜面前选了件练功服,去了舞室练习。
每天睡觉前训练三个小时,这是姜暖竹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
三个小时后,姜暖竹出了一身的汗。
她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准备去洗澡,路过书房,透过敞开的门缝看到许鹤仪还坐在电脑前。
他眼神沉着,薄唇微抿,显得很认真,明暗的光线交织在他轮廓优越的脸上。
英俊沉稳,又透着几分严肃,正是这个年龄段最有魅力的模样。
姜暖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才悄悄离开。
欣赏完美好的事务,好像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姜暖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给腿擦了药油按摩,一番折腾,已经十二点半了。
她看了眼时间,下楼给自己煮了杯牛奶。
煮的时候想到了书房还亮着的灯,就顺便多煮了一杯。
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
今天一天下来,许鹤仪一直在迁就她。
姜暖竹不是傻子,也不能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许鹤仪的所有好,她也该有所回应。
姜暖竹端着牛奶,动作轻柔的敲响了书房的门。
许鹤仪低沉的嗓音透着门传出来,“请进。”
姜暖竹推开门,“我刚刚煮了牛奶,你要喝吗?对了,忘记问你对牛奶过敏吗?”
“不过敏。”许鹤仪带着金丝眼镜,黑沉的眸光透着镜片落在姜暖竹身上,“谢谢。”
把牛奶放在托盘上,姜暖竹抱着托盘,轻声道:“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
“晚安。”
姜暖竹眼眸弯弯,“晚安。”
许鹤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眸光渐暖,紧抿的唇瓣也微微扬起。
回到卧室,姜暖竹习惯性的研究一排灯光按钮。
惊讶的发现主卧竟然铺设了睡眠地灯,光线适宜,不刺眼也不会过暗。
姜暖竹怕黑,但又不喜欢吊灯和夜灯的光,以至于离了家睡眠状态就很差。
除非出差,她几乎不在外留宿。
原本她还准备先睡一晚,如果觉得不习惯再和许鹤仪提一提,没想到主卧的准备这么恰到好处。
……
第二天早上八点,姜暖竹准时睁开眼。
她原以为睡在新的卧室会有些不舒服,谁知道竟然一觉睡到天亮。
洗漱完下楼,就看见许鹤仪在花园里跑步。
他的身姿矫健,步伐沉稳,肩胸线条匀称,充满着成年男人的气息。
姜暖竹看了会,脸色有点红,挪开视线打量着整个前庭花园。
她发现花园布局很有韵味,花草分布的都十分恰当,一眼扫去,绿意盎然,繁花争艳。
最重要的是,左侧围栏处竟然有一棵两人高的梨树,枝头的花苞半绽。
昨天来的仓促,姜暖竹只跟着许鹤仪逛了别墅房间,倒是没仔细看过花园外景。
许鹤仪停在她面前,拿着帕子擦汗,“有什么想吃的,我让人送早餐过来。”
“我都可以。”姜暖竹视线还在梨树上,“这里竟然也有一株梨树。”
“喜欢?”
“嗯。”姜暖竹认真点头,“姜宅的梨树已经开花了,这株估计还要过阵子才能全开,等梨树全开了,应该会很漂亮。”
许鹤仪:“下午去老宅看看爷爷?”
姜暖竹惊讶转头,对上许鹤仪沉稳淡然,满是包容的眼眸,她拒绝的话停在嘴边。
“可以吗?”她轻声询问。
“有什么不可以?”
“那……谢谢你了。”
许鹤仪淡声道:“我说了,你我之间,不用太客气。更何况,作为晚辈,这是我们该做的。”
吃完早餐,许鹤仪开车带着姜暖竹去了阳光丽景。
许鹤仪安排的搬家公司早就等着,姜暖竹只负责开门和安排打包,告诉他们哪些要带走,哪些不要。
看着姜暖竹有条不紊的安排事情,许鹤仪就没多话,打量了房子两眼。
八十多平米的房子,一共是两室一厅,一个人住的话并不小,但卧室和客厅空间不大,最大的是隔壁那间经过改造的练功室。
房间坐北朝南,采光很好,被主人打理的干净温馨,处处透着生活上的小巧思。
许鹤仪转身的时候碰到一个箱子,他垂眸一扫,缓缓蹲下身子。
箱子很大,里面装满了奖牌、奖杯和荣誉证书,全是姜暖竹前些年跳舞获得的。
许鹤仪捡出一个相框,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眸光微凝。
照片上的姜暖竹尚显稚嫩,画着浓妆,穿着墨色长裙,像是从赛场上刚下来的。
她歪着头,笑的明媚张扬,眉宇间满是恣意自信,美到了人的心坎里。
他盯着照片打量许久,翻转相框,看到背后写了一行字。
——————恭贺我家竹宝金桃杯夺冠!
“怎么不去客厅待着?”姜暖竹的声音忽然响起。
看到许鹤仪手上拿着的照片,她淡然道:“都是以前的东西,丢又舍不得丢,就堆在这了。”
许鹤仪问:“要带走吗?”
姜暖竹陷入沉默,大概也在纠结要不要带走。
许鹤仪淡声做出决定:“那就带走吧。”
“好。”姜暖竹垂眸应下。
等东西打包的差不多,只剩下搬了。
姜暖竹走到许鹤仪面前,“这里灰尘有点大,我们先走吧。”
“安排好了?”
“嗯,差不多了。家具什么都不用动,房间我看能不能留着以后出租。”
两人说着,按了电梯下楼。
刚出大门,姜暖竹忽然站在原地,摸了摸手腕,后知后觉想起来,“糟了,我的手镯没拿下来。”
“放在哪了?”
“我当时整理东西,觉得有些不习惯,就摘了放在左边床头柜。”
“我去拿,你去车子里等我。”许鹤仪说着,把车钥匙递给了姜暖竹。
姜暖竹犹豫片刻道:“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到时候别找不到。”
许鹤仪淡声道:“又怕麻烦我?”
姜暖竹顿时不说话了。
许鹤仪拿着她的手,把车钥匙塞入她手里,沉声道:“乖,先去车里等着,我马上回来。”
“好……”
等许鹤仪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姜暖竹才慢吞吞的收回视线。
她抬手捏了捏自己耳朵,温度高的好像不像自己的,脸颊也是滚烫一片。
那个乖字,像是一团炙热的火焰包裹着心脏,从血管燃烧到面颊和耳垂。
明明许鹤仪看起来这么正经,为什么自己却总是被他一两句话撩拨的情不自禁?
这是她和晏时相处时从未有过的感觉。
姜暖竹一时间有些忐忑。
难道自己只是外表正经,内里也和简梨一样是个花痴,见到帅哥就开始春心荡漾?
姜暖竹刚走进停车场,一辆招摇的玛莎拉蒂停在她身边。
只听到一声吊儿郎当的喊声:“姜老师?”
姜暖竹停住脚步,扭头就看到晏时的发小纪易,面色如常问好:“小纪总,早。”
阳光丽景有两片区域,一边是楼房区,一边是别墅区,纪易就住在后面的别墅区。
姜暖竹住进来后和纪易碰到过几次面。
有次有个家长带学生在路口守姜暖竹,正好被纪易看到。
自此以后,纪易就喜欢一口一个姜老师喊姜暖竹,总透着几分调侃的意思。
“姜老师,早呀。”纪易摘下墨镜,有几分痞气的看着姜暖竹,“去上班?”
姜暖竹摇了摇头,但也没说自己要去哪。
纪易:“听说昨天你来了今夜不寐?把我们都给删了,这是真和晏时闹矛盾了?”
姜暖竹笑意一顿,转而认真道:“不是闹矛盾,是已经退婚了。”
纪易脸上的笑顿时正经了几分,“姜老师,你来真的?”
姜暖竹沉默许久,语气透着无奈,“我看起来像是会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的人吗?为什么你们和晏时都听不进话呢?”
纪易这会是真惊了,“就因为风暖?”
姜暖竹撩起被风吹乱的发丝,温声道:“纪易,你是晏时最铁的哥们,那我问你一句话,你也给我一句话实话。”
“你说?”
“晏时当初是自愿和我订婚的吗?”
思量许久,姜暖竹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迎来的是纪易的沉默。
姜暖竹勾唇浅笑,“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看来一直都是我太蠢了,什么都看不出来。”
纪易喉咙有些干,“你和晏时,真没一点可能了?”
他觉得晏时还是很满意姜暖竹这个未婚妻的。
姜暖竹扬了扬戴着戒指的左手,“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我结婚了。”
纪易惊的合不拢嘴,半天才问道:“你真结婚了?晏时他知道吗?”
“我告诉他了,但他不信,觉得我是骗他的,为了逼他低头。”
看到姜暖竹一脸平静的模样,纪易是彻底信了她的话。
他忍不住抽出一根烟咬着。
姜暖竹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纪易摘下烟,忽然喊住她,“既然你和晏时不可能了,有些话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姜暖竹转身,澄清的眼眸平静看着他,“你说。”
“晏时当初答应订婚,一是被父母逼的没办法了,二是你的名字。”
名字?
姜暖竹……风暖?!
姜暖竹瞳孔微缩。
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情绪不会因为晏时有任何起伏了,可是在听到这句话时,一股潮水般的羞辱感和愤怒感涌上心头。
姜暖竹强忍怒意,“所以晏时是把我当成风暖的替身了?!”
“替身倒不至于,毕竟你长得和风暖一点也不像。只是当初因为你名字里有个暖字,晏时才会答应去相亲,加上他家里人一直逼着结婚,晏时觉得娶谁不是娶?你比其他女人要有分寸,才答应订婚了。”
比娶他女人有分寸?
姜暖竹冷静的语气里透着嘲讽:“那我当初还要感谢他了?”
纪易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他才道:“晏时这事做的确实不地道,你踹了他也算是逃离火坑,只是我是他兄弟,只能站在他那边……”
“我知道了,再见。”
姜暖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朝着许鹤仪的车走去。
纪易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正要开车离开,就看到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朝着姜暖竹的方向走去。
姜暖竹还主动牵住男人的手,举手投足都拿捏着分寸,却又透着点点暧昧。
两人都是高挑修长的身材,气度也十分不凡,站在一起十分相配。
纪易抬手摸了摸下巴,想到姜暖竹和晏时相处的模样。
明明同处一个空间,说话做事官方的像是办公事,都客客气气的,不见半点暧昧。
外人都说姜暖竹痴迷晏时,当了晏时三年舔狗。
纪易却觉得,姜暖竹的喜欢……可能有点水分。
……
一见到姜暖竹,许鹤仪就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他还没开口,姜暖竹忽然主动牵住他的手。
许鹤仪不动声色回握着姜暖竹的手,给她打开车门。
等姜暖竹坐上车,许鹤仪没走,挺拔的身姿站在车门口,微微低头,露出流畅的侧脸,身影笼罩在姜暖竹前方。
他熟稔的拿过姜暖竹的手套上手镯,“在想什么?”
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钻入姜暖竹耳中,她才恍过神来:“手镯拿到了?”
“在手上戴着。”
姜暖竹一低头,才发觉自己的手正被许鹤仪握着,手镯也套在手腕上。
她脸颊一红,下意识想要抽回来,却被许鹤仪握紧。
“刚刚遇见什么人了?”
姜暖竹顿时安静下来,忽然开口:“我可以抱抱你吗?”
许鹤仪温声道:“随时可以。”
姜暖竹双手环住许鹤仪的腰身,缓缓将头头埋入许鹤仪怀里。
发间忽然传来一股暖意,轻柔的力道抚过头顶,姜暖竹微微怔。
鼻尖逸散着一股醇雅冷淡的香味,像是雾气弥漫的山寺后一座座高山,沉稳巍峨,悠远淡然。
姜暖竹的心弦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她推开许鹤仪,调整好情绪,“抱歉。”
“怎么忽然不开心了?”
许鹤仪感觉得出来,姜暖竹心情发生变化,就是他上楼拿东西的这一段时间。
姜暖竹抿唇。
就在许鹤仪以为她不准备说时,姜暖竹忽然开口。
“我刚刚遇到了晏时的发小,他告诉我晏时当初同意和我订婚,是因为我名字里和他前女友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暖字,另一个是原因是家里逼迫。”
许鹤仪垂眸道:“伤心了?”
姜暖竹勾了勾唇,却发现实在笑不出来,“不,只是觉得自己这三年像个笑话。”
“别这么说自己。”许鹤仪深沉的眉头微皱:“不喜欢你,是他有眼无珠。”
姜暖竹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许鹤仪会这么安慰自己。
她忽尔轻笑:“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许鹤仪眉眼舒展,“都有。”
上了车,许鹤仪带着姜暖竹去了姜家老宅。
一下车,就看到李妈拿着篮子和梯子在剪梨花,看到姜暖竹和许鹤仪,笑的皱纹都聚在一起。
“暖竹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快进去休息休息,马上就做饭了。”
姜暖竹好奇道:“李妈,你这是在干嘛?”
“老爷子知道你们回来,开心的不得了,让我拿出手艺做一顿梨花宴。”
姜暖竹惊讶的看向许鹤仪,“你说的?”
许鹤仪表情沉稳,眼眸微动,“我们贸然过来打扰,总得给爷爷一点准备时间。”
姜暖竹莞尔一笑,“那我们今天就有口福了。”
刚进房间,就看见姜老爷子躺在竹椅上听戏,桌上放着一壶茶和三个茶杯。
听见动静,姜老爷子坐起身来,笑吟吟道:“来的早了点,还没开始做饭呢。”
姜暖竹温柔的声音有几分娇:“我们又不是专门来蹭饭的。”
“那是!我们家新姑爷上门,老头子我不得好好招待?”
姜暖竹闹了个大红脸,“爷爷!”
姜老爷子笑着招手:“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姜暖竹给姜老爷子的茶杯里添了茶,又给许鹤仪和自己倒了一杯。
许鹤仪浅尝了一口:“茶香醇厚,梨香淡雅,沁人心脾。”
“你是个会品的。”
姜老爷子笑着解释,“这是特制的梨花茶。每年院子里的梨树开花了,她奶奶都爱煮一壶梨花茶,再配上一盘梨花酥,小竹也像极了她奶奶,喝茶只喝梨花茶。”
许鹤仪嗓音沉着,“爷爷这里还有吗?”
姜暖竹好奇看了他一眼,“你也喜欢?”
“你爱喝,带些回家备着。”
姜暖竹眼眸微颤,与许鹤仪视线对视一秒,下意识垂眸躲开。
姜老爷子笑呵呵道:“好好好!我等会让小李多打包两盒,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喝。”
姜老爷子笑意顿了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西山公馆?”
西山公馆是姜父姜母的住处,老爷子问的是许鹤仪什么时候去见岳父岳母。
姜暖竹先开口:“晚上去吃饭,已经和爸妈说好了。”
姜老爷子点点头:“你们领证后我给你爸打了电话,晏家的事情让他去解决,当初安排你和晏时相亲的事,我都还没找他们算账。”
就算许鹤仪在,姜老爷子也没有太顾及,直白道:“要是姜家有人敢难为你,你就告诉爷爷,爷爷帮你收拾他们。”
姜暖竹轻声应着。
怪不得昨晚她打电话通知结婚的事情,姜父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原来爷爷这边早就安排了。
许鹤仪沉声道:“爷爷,我会陪着暖竹的。”
“有你在暖竹身边,我很放心。”姜老爷子语气中对许鹤仪十分信任。
“我和你爸妈聊了婚礼的事情,你们两个年轻人有什么意见?”
姜暖竹看向许鹤仪,声音温软:“我们的商量过,觉得没必要大办,请一些亲戚朋友就行了。”
姜家和许家都是有家底的,要是婚礼大办,起码得折腾半年到一年,实在没必要。
“我和你爸也是这个意思。”姜老爷子微微颔首,对着许鹤仪道:“你妈妈说请了大师看日子,下个月二十七号是个好日子。”
许鹤仪看着姜暖竹,姜暖竹:“……我都听爷爷安排。”
“那行。”
聊了会儿,李妈拎着一篮子梨花进厨房。
老爷子拉着许鹤仪下棋,姜暖竹闲得无聊,给两人泡了壶新茶,跟着去了厨房。
“暖竹小姐,你怎么进来了?”
“我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姜暖竹看到已经准备好的材料,挽起袖口,柔声问道:“看来今天要做不少糕点?”
李妈知道姜暖竹有些做糕点的小爱好,也不阻拦,笑着道:“老爷子惦记隔壁的傅老先生,特意叮嘱我多做些。”
姜暖竹无奈笑道:“爷爷还是嘴硬心软。”
两个老爷子平日见面就互怼,但有什么好东西又总惦记着对方。
洗完手,姜暖竹戴上手套,手指灵活的开始捏糕点,眨眼间,一个精致漂亮的梨花酥就出现了。
姜暖竹正拿着毛笔在上面点红印,手上的镯子一晃,光泽潋滟。
李妈眼睛眼尖,一下就注意到了。
“小姐手上的镯子真漂亮,什么时候买的?我记得小姐你不是不爱戴这些首饰吗?”
姜暖竹垂眸看了眼手上的镯子,脸颊有点淡淡的粉意,故作淡定道:“昨天买的。”
李妈虽然年纪大了,可一点不好糊弄,笑着道:“昨天买的?是姑爷买的吧?”
姜暖竹微微侧头,躲开李妈灼眼的目光,“嗯。”
“老爷子看到姑爷对你这么上心,一定很开心。”
姜暖竹淡淡的应了一声,眼底的笑意轻柔。
不过一会儿,案桌上就放了几排糕点。
有梨花酥、桃花酥、枣花酥、雏菊酥……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分漂亮。
窗外底色是纷纷而落的雪白梨花,淡淡梨香在鼻尖逸散。
姜暖竹瞥了眼外廊,见许鹤仪和姜老爷子的棋局已经走向尾声,她就先拿了一盘糕点放进烤箱里烤。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外面的棋局结束。
姜暖竹做完所有糕点,就差拿笔上点色了。
许鹤仪从外面进来,走到姜暖竹身后,低磁的声音响起,“我有什么能帮忙的?”
姜暖竹拿着笔的手一顿,眉眼弯弯,“还真有,你先去洗手。”
许鹤仪洗完手,姜暖竹已经脱下手套,把毛笔递给他:“像这些一样,在中央位置点几点花蕊。”
“就这么简单?”
姜暖竹扬眉浅笑,“对,就这么简单。爷爷说你和傅爷爷学过字,这点小事应该难不住许先生吧?”
许鹤仪似是轻笑了一声,压低嗓音道:“你喊我什么?”
“许、许先生,有什么不对吗?”姜暖竹对上他深邃狭长的眼眸,莫名有些紧张。
许鹤仪浅浅勾唇,“没什么不对,还挺好听的。”
姜暖竹两颊爬上淡淡粉色,她把毛笔往许鹤仪手上一塞,“我去看看第一炉烤好了没。”
许鹤仪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笑意愈浓。
姜暖竹戴着厚手套把一盘糕点端出来,浓郁的香味传遍整个厨房。
换了副手套,姜暖竹仔细的把糕点装了摆盘,一共摆了两盘。
她一转身,就看到许鹤仪一身黑色衬衣站在案桌前,落笔沉稳,腰背笔直如山间青松。
袖口解开挽到手弯,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肩宽腰窄,侧脸轮廓优越,有股蛊惑人的美。
姜暖竹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许鹤仪正好收笔,转身就对上姜暖竹直白的目光。
偷看被抓包,姜暖竹心里紧张,脸上还是一副淡然模样:“刚出炉的,要尝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