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
  • 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
  • 分类:现代都市
  • 作者:怡然
  • 更新:2024-01-24 07:10:00
  • 最新章节: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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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是作者 “怡然”的倾心著作,况风娘顾道之是小说中的主角,内容概括:传说,死人的棺材板合不上,是生前有念,时间一久念就成了魔,不化解儿孙要倒霉。况风娘干的活,是替死人解心魔。有天她被顾三爷缠住,说他有心魔。况风娘:活人的事她不管。顾三爷:他们都说我短命,你就当我提前预定。然后,满京城的人都傻眼了,顾三爷今儿胭脂铺,明儿首饰铺。首饰铺掌柜:三爷,您这是唱哪一出?顾三爷:讨媳妇欢心。等等,他不是说不祸害姑娘家守活寡吗?谁这么倒霉?况风娘:我。...

《顾府来了个远房小姐》精彩片段


况风娘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会有这么一问。
“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这念化不了。”
“化不了……”
顾而立突然插话,“会怎么样?”
况风娘看他一眼,“棺木就会一直合不上。”
顾而立只觉毛骨悚然,“棺木一直合不上,会有什么后果?”
况风娘:“七七四十九天后,况行的子孙会陆续倒霉。”
顾道之:“……”
顾而立:“……”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况风娘的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转身拉开门,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我在院子外头等你的答复。”
……
夜色暗沉。
况风娘背手站在墙边,身形单薄又笔直。
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善和恶都在一念之间。
顾道之会怎么选择,她不知道。
她只明白一件事,祖父如果在天上看到听到这一切,定会后悔这些年对这封信的耿耿于怀。
祖父!
她在心里轻轻唤了一声。
这样的结果,你看到了吗?
甘心吗?
能放下吗?
一场误会,三条人命,一生执念。
多不值!
“太不值了。”
她轻声说。
……
书房里。
顾道之不说话,只沉默着喝茶。
顾而立站在边上不敢吭声。
父亲这些年做官,早就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府里除了老太太的话还能听上一两句,旁人是劝不动的。
“老大。”
“父亲?”
顾道之站起来,背手走到窗边往外看一眼,转身压低了声。
“你让她把老太太的合婚庚帖交出来,写个保证书再按个手印,我就替况行化念,否则……”
况家人倒霉,关他什么事?
顾而立只觉得眼前豁然一亮。
人心难测,那东西落在别人手里终究是个祸害,保不齐就被人利用了。
现在趁着那姑娘有求于顾家,把东西拿回来烧了,就算是一了百了。
哪怕那姑娘以后后悔,想从顾家身上讹点什么,也没有真凭实据。
真正的周全。
顾而立虽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恨着况行,但心里是由衷的敬佩。
“委屈父亲了。”
“成大事者,有所忍,有所舍。”
顾道之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肩,“一个况行和顾家比起来,微不足道。”
顾而立:“儿子学到了。”
“让人备水吧!”
“是!”
……
“况姑娘,你看如何?”
况风娘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道:“庚帖给你可以,那保证书又是什么东西?”
顾而立道:“老太太年岁大了,有些陈年旧事我们不想让她再想起,白白添了堵。”
“话说直白一点,别绕弯。”
这话很不中听,顾而立却只是笑笑。
“事情一了,两家再没什么瓜葛,这顾府的门,劳烦姑娘以后绕道走。”
原是为这个。
况风娘嘴角一个极淡的冷笑:“好!”
“爽快!”
顾而立拍了一下掌,“外头太冷,姑娘到耳房歇着。”
“不必!”
况风娘:“事情早了早好,麻烦准备一张祭台,三盘瓜果,两只烛台,一只香炉。”
顾而立:“香呢,要备几根?”
况风娘:“我带了香来。”
千里迢迢还带香过来?
顾而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
阴沉了一天的天气,在夜晚散去了云,露出了月。
月色下,临时搭建的祭台坐北朝南。
烛台已经点着,火苗一跳一跳,映着况风娘的脸有些诡异。
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顾道之走出来,沐浴后的他换上了一件崭新的衣袍。
况风娘等他走近,从包袱里掏出一支香递过去。
顾道之接过那只香,“是先点着?”
“点香,插香,说话。”
况风娘退后半步,把祭台前的方寸之地让出来。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顾道之,反而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那只香,表情似乎有些紧张。
一旁的顾而立和顾总管看到她这个表情,不知为何,心也一下子揪起来。
顾道之深吸口气,把香凑到烛火上去点。
一息;
两息;
三息……
“奇怪啊,这香点半天,怎么点不着。”
顾道之心急地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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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
况风娘黑沉的目光直视着顾道之,“你还恨着他!”
顾道之拿香的手一颤,香落在了地上。
“没有……”
顾道之嘴唇微微发抖,“我是诚心的。”
“诚不诚心,香能知道!”
况风娘把香捡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恨他?”
顾道之目光剧烈躲闪,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况风娘往前逼近一步。
“你不说,这个念就化不了;念化不了,那张合婚庚帖我就不能给你。”
这话,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道之清晰感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一下一下,跳出一个“恨”字。
“况风娘,这念我不化了,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况家倒霉。”
“完全可以!我祖父这一支,除了我以外,已经没有别人,但是……”
况风娘话锋一转,“既然有合婚庚帖,那就是娶,不是纳,如果没有休书,你们顾家也逃不掉!”
“父亲!”
“老爷!”
顾而立和顾总管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顾道之狠狠打了一个寒颤,心头山呼海啸起来。
况风娘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几乎称得上诱惑的声音,轻轻问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恨着他!”
为什么?
顾道之脸上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沉在心底最深处的疤痕,突然被撕开,恁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官做得再高,都是会痛的。
亲生父亲病逝后,家里穷得丁当响,连落葬的银子,都是借来的。
母亲长得好看,年纪轻轻守了寡,村里有多少男人想得到她,就有多少女人恨她。
日子过不下去,母子二人就只能四处漂泊。
最难的时候和叫花子没两样,能吃上一口饱饭,是顾道之那几年最大的心愿。
转折出现在他六岁。
母亲认识了况家的下人,求她帮忙进况家做短工,因为长得好看,又识得几个字,况行把她收了房。
没有酒席,没有喜轿,就是让母亲穿了件新衣裳。
他甚至分不清母亲算是续弦,还是妾。
况行出身世家,还做着官,有钱有权,圆房没几天,况行便强行命令他改姓况。
理由很简单:你吃况家的,喝况家的,况家就是你的天。
他心里一百不愿意,可为了能吃饱饭,只能认了。
改了姓,况行也没有给他好脸色,处处找茬,处处严厉,但凡他有丁点的错,就要挨板子。
因为没名没分,他甚至没有资格上桌吃饭。
母亲也因为他,常常被况行骂教子无方,在那个家里处处小心翼翼,处处低三下四。
而他这个拖油瓶,哪怕被况行几个儿子欺负得满身是伤,也只能一声不吭。
母亲盼他有出息,想让他进况家族学读书,况行不同意,母亲跪在雪地里苦苦哀求。
整整一天一夜,她就这么跪着,直到冻晕过去,况行才肯松口。
六岁,他第一次体会到权利和家世,是能逼着人低头的。
他摸着母亲像死人一样冰冷的手,一滴泪都没有,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出人头地。
整整两年,他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头悬梁锥刺骨,哪怕是除夕,他都是一个人在灯下苦读。
就在他一心以为只要自己拼命的努力,就能改变命运,让况家人对他们母子高看一头时,况行毫无理由地把他和母亲赶了出去。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雪下得很大,身后的朱门“砰”的一声合上,热泪从母亲的眼眶里流下来。
她哭得泣不成声。
那一刻,他对况行恨到了骨子里。
他发誓,总有一天要把况行狠狠地踩在脚底下,报这折辱之仇。
“况风娘!”
顾道之目光吃人一样地看着她。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我不该恨吗?不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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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人是甩不掉了。
况风娘心里翻滚几下,用力一甩胳膊,飞快的走到马车前,一撂车帘坐上去。
顾三爷盯着那晃动的帘子好一会。
“出发!”
“是!”
朱青几个刚要动,只听见远处传来沉沉一嗓子。
“顾五十,你他娘的给爷站住。”
一人一马飞奔而来。
顾三爷一瞅来人,心说:这祖宗怎么来了?
祖宗姓裴,名笑,字明亭,裴太医的嫡长子,百药堂的东家。
顾三爷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好的能穿同一条裤衩的那种。
裴笑翻身下马,气冲冲的走到顾知非面前。
“说,你要跟哪个小婊子私奔?”
顾三爷皱眉:“你从哪得的消息?”
“怎么着?”
裴笑挑衅似地看着他,“竟然还是真的?”
顾三爷不好说太多,咳嗽一声。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奉我大哥的命出城办个差事。”
裴笑脸一板。
“敢情这小婊子不是你的人,是你大哥的?你替你大哥背锅?”
“裴—明—亭!”
裴明亭沉浸在“顾老大有奸情”的兴奋中,完全忽视顾三爷眼里已经不大能憋住的怒火。
“你大哥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
他余光往顾府马车一瞄,“我瞅一眼去!”
顾知非头皮一麻,赶紧伸手去抓,哪知那人脚底跟抹了油似的,比泥鳅还滑手。
“姓裴的,你给我站住。”
姓裴的嘎嘎嘎地踩着皂靴,跑到马车前,猛的掀开了车窗。
他还没瞧清楚车里的人是方的,还是圆的,突然伸过一只脚,照着他心口就是一记踹。
“哎啊!”
马车里放出一声冷笑后,又甩出一个字——
“滚!”
裴笑狠狠摔了一屁股,又被骂“滚”,扭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冲过来的顾知非。
顾知非在他暴怒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中带着哀求。
“祖宗,你行行好,你是知道我最怕谁的。”
裴祖宗瞪着两只冒火的大眼睛:真是你大哥的?
顾知非只当没看见他眼睛里的深意,扭头丢给朱青一记眼神。
朱青手一扬,马车疾驰起来。
顾知非这才伸手把裴笑从地上拽起来,替他拍拍身上的灰。
“我尽量早去早回。”
裴笑半天才捣出一口气儿,伸手冲他用力点几下:你哥怎么突然好起这口?忒粗鲁了。
顾知非只能硬着头皮眨了下眼睛:我能怎么着?
裴笑:算了,爷给你个混球王八蛋面子。
顾知非:就不能好好说句人话?
裴笑翻一个白眼,转身就走。
突然,后领被揪住。
“你干什么?”
顾知非压着声道:“通知季家人,想办法开一下老夫人的棺,看看棺材是不是裂开了,要是裂了,找高人化念。”
裴笑愣愣地看着他。
“我说的不是玩笑话,你给我赶紧的。”
顾知非松手,身子轻巧的翻到马上,双腿一夹,追着前面的马车而去。
身后传来裴笑的暴怒声——
“不是玩笑话是什么?”
“你个王八蛋,居然想开人棺材?”
“有你这么疯的吗?”
“还要我赶紧的……赶紧让我被季家人揍啊!”
“顾五十,你就是个缺德鬼——”
……
一路狂奔五百里,人和马都得喘口气。
傍晚时分,终于到了一处官驿,顾知非掏出腰牌,让人备上一桌酒菜。
朱青、丁一则去后面喂马。
况风娘没进驿站,反而往外走。
顾家的马车大是大,但缩在里面一天,腿也吃不消,她要让腿活动活动。
顾知非刚要交待一句“别走远”,突然刮起一阵风,吹起遍地的风沙。
少女走在风沙里,夜色落在她身上,背影说不出的纤细单薄。
顾知非盯着那背影看了好一会,才转身去后面看看马。
“朱青,你不觉得那姑娘怪得很。”
“哪里怪?”
“穿得怪,我个大男人要这么穿,非得冻死。”
“……”
“你瞧见没,她几乎不说话。”
“……”
“还有,穿得那么普通,身上银票倒有好几张,别是偷来的……哎……也不知道爷心里有没有数。”
“……”
“你怎么不说话?”
“因为,爷就在咱们身后站着。”
丁一吓了一大跳,“爷?”
爷冲他咧嘴一笑,背着手走了。
丁一:“……”
完了,我下个月的月银都保不住!
顾知非走得心不在焉,对况风娘若有若无的异样感始终挥之不去。
总觉得在像是在哪里见过,他心想。
……
走累了,况风娘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计算着到云南府的时间。
顾家的马和车都是上等的,行进的速度极快,照这么跑下去,最多一个月。
“吃饭了。”
是纨绔的声音。
况风娘站起来,顺势用脚在地上抹了几下,面无表情道:“我有干粮。”
“怕我下毒?”
顾知非嗤笑一声。
“姑娘连棺材合不上都不怕,不是这么胆小的人吧?”
况风娘懒得听他鬼扯,把手里的树枝一扔,从他面前大大方方走过去。
进了驿站,她找了个角落坐下,从包袱里掏出干粮。
跟进来的顾三爷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蘑菇汤,放到况风娘面前的桌上。
“就着热汤啃干粮,这胃里也舒服些。”
“端走!”
顾三爷端起汤喝了一口,“这下放心了吧!”
况风娘:“……”
“这干粮瞧着还不错,让我尝一口。”
他话说完,也不等况风娘同意还是不同意,直接就从她手里掰了一点,放进嘴里。
“果然还不错。”
况风娘:“……”
她想把那碗汤泼他脸上。
“爷,吃饭,菜要冷了。”
“来了!”
顾知非回到自己桌前,接过朱青递来的筷子和碗,便用起来。
赶了一天路,啥都没吃,他是真饿了。
三碗饭,转眼就干完,他用帕子抹了抹嘴,起身坐到另一张桌子上喝茶。
这时,朱青、丁一几个才敢坐下来用饭。
顾知非用茶漱了口,道:“两个时辰的休息足够了,时辰一到,立刻出发。”
“是”。
顾知非:“况姑娘的意思呢?”
况风娘淡淡点头。
她这么配合,顾知非倒有些意外了,把茶盅放在桌子上,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况风娘察觉,不动声色地背过身。
这真是她活十七年,最讨厌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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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三爷丝毫没有被讨厌的自觉性,下巴一抬。
“伙计。”
“顾大人有什么吩咐?”伙计颠颠地跑过来。
“有没有纸和笔。”
“顾大人这是要……”
“给家里写封报平安的信。”
“顾大人这才出来第一天,就给家里写信,那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岂不是要天天一封?”
“你懂什么?”
丁一眼一横:“那是家中老太太、老爷不放心我家爷,再说了,天天一封又如何,我家爷乐意写啊!”
那伙计就等着他这么说,好继续往下夸。
“顾大人可真真儿的是孝顺啊,难得,难得。”
顾大人笑盈盈自谦。
“也谈不上孝顺,主要是我这身子骨差了点,儿行千里父母担忧,让老人家们图个安心吧!”
话音刚落,况风娘蹭地站起来。
所有人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
伙计不明就里问:“姑娘……要什么?”
况风娘不回答,目光挪到顾知非的脸上,眼错不眨。
“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一个字不许少,一个字不许漏。”
这话,仿佛一条浸了水的鞭子,把所有人抽得跳起来。
丁一怒道:“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家三爷这么说话?”
况风娘不仅这么说话了,做得还更过分。
她冲到顾知非面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目光中,一把揪住他的前襟。
“快!说!”
顾知非看着她黑沉沉的眼珠子,冲已经围过来的丁一他们一摆手。
“我说,谈不上孝顺,主要是我这身子差了点,写信让老人家图个安心吧!”
安心?
安心??
况风娘松开手,眼神茫茫然定在某一处,一动不动了。
顾知非等了一会,见她没反应,赶紧咳嗽一声。
依旧没反应。
再咳。
还是没反应。
“爷,她会不会被鬼上身了?”丁一惴惴不安问。
顾知非没说话,脸上隐隐多了份冷峻。
他又等了一会,见况风娘仍旧是那副三魂去了两魂的模样,果断的伸出手。
就在这时,况风娘猛的一颤回了神,目光扫见有只大手,离她胸口只有两三寸的距离。
瞠目欲裂。
“下作!”
她想都没想便抬起了脚。
“三爷,小心!”
“三爷,裆下!”
惊呼声中,顾三爷反应堪称神速,腰先往后一拱,接着双腿往边上一跳,险险避开。
惊魂未定中,况风娘的拳头已经挥过来。
这下避不开了,一拳正中鼻梁。
一片死寂中,两条鼻血缓缓流下来。
顾三爷心说自己之前还是看走眼了,这人何止是狠角色,简直就是……
活土匪啊!
素来好脾气地朱青都看不下去了,“况姑娘,我家三爷叫了你好几遍。”
丁一愤愤,“你以为你谁啊,京里想让我家爷调戏的姑娘,一个挨着一个排队呢!”
况三心里恶心的要命,双手掸掸衣裳,生怕衣裳沾了顾三爷的什么东西。
朱青、丁一感觉比自己受了侮辱还火大,正要再说呢,三爷刀子似的目光扫过来。
两人赶紧退回去。
顾三爷用袖子抹了抹鼻子。
“其实,他们也没说错,姑娘虽然长得很行,但在我眼里却是不够看的。”
况风娘拧眉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不够看”的意思。
“我发誓!”
顾三爷举起手,“我的的确确对你没有半分意思,刚才纯粹就是个误会,我原本是想拍拍姑娘的肩。”
“你少碰我!”
况风娘转身走出了驿站。
顾三爷:“……”
“爷,血又流下来了。”
顾三爷一摸,忙叫喊道:“快,快帮爷止血。”
驿站里瞬间忙作一团。
走到外间,冷风一吹,况风娘脑子瞬间清楚很多,祖父生前的往事再一次走马观花般闪过。
直闪到最后一幕,她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对!
应该是自己想歪了,祖父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那个心念。
她重重的匀了几口气,转身走进驿站。
所有人看到她进来,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驿站伙计看了眼自己的裆下,踩着碎步往角落里挪。
况风娘无视所有人种种,冲着正在拿冰块敷鼻子的顾三爷一点头,“准备出发。”
顾知非惊了:“现在?”
况风娘:“你还要挑黄道吉日?”
顾知非:“……”
顾知非深吸一口气,“两个时辰还没到,连轴赶路吃不消。”
况风娘嘴角学着他的样,勾起一抹笑,可惜是冷笑,仿佛在说:怎么,你们顾家又不急了?
顾知非只当没看见,试探道:“况姑娘刚刚问我那句话,是想到了什么?”
况风娘:“不是。”
顾知非根本不信。
刚刚她冲过来的时候,眼睛里分明有着什么。
而且,明明说好休息两个时辰,这会突然又说要出发……
“那……况姑娘问话的目的是什么?”
况风娘:“你没必要知道!”
顾知非:“……”
嘿!
竟然也有我顾三爷聊不下去的天!
……
又是一夜疾驰,人和马都快散架了。
找驿站吃饭,喂马,休息,然后继续出发。
一连五天,天天如此,别说是养尊处优的顾三爷,便是朱青,丁一几个,都暗下直喊吃不消。
况风娘的脸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她两只眼眶深深凹陷下去,苍青色的衣衫挂在身上空空荡荡,再配着眼下的青色,很有几分女鬼的模样。
众人嘴上没说什么,但看她的目光和前几天大不一样。
尤其是顾知非。
别人也许不太清楚况风娘从哪里来,他是一清二楚的。
四十天从云南府赶到京里,这会又一口气不停的再赶回去,不喊苦不喊累。
一个姑娘家怎么做得到?
这日傍晚又到了一处官驿。
顾知非窥了眼况风娘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再这么没日没夜赶路也不是办法,今晚休整三个时辰,时辰不到,谁都不许走。”
况风娘听了没说话,走到一旁默默啃起干粮。
顾知非看着她,一种无力感近乎残忍的爬上心头。
“况姑娘,就不能赏个脸,和我同桌吃顿饭吗?”
“不能!”
“理由?”
况风娘连眼皮都没抬,“我对着顾家人,吃不下去。”
顾知非:“……”
他有种浑身的血都被凝住的感觉。
就在这时,朱青匆匆进来。
“爷,老爷来信,刚刚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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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道之一见这个情形,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
“余下人都给我出去。”
“是!”
所有人逃也似地退出去,还没走远,就听见院子里一声怒吼——
“说!”
“小的……小的……”
老王头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小的见过这爷俩。”
顾道之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整个人像被霜打过的茄子。
况风娘看了顾道之一眼,走到老王头面前,蹲下。
“你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或许我还给能给你求个情,不然你这把年纪被赶出去,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很惨。”
老王头看着面前这张脸,抹了一把老泪。
“他们,他们是傍晚上的门,那孩子的脸蜡黄蜡黄的,一看就是得了病。那个男人比画像上年轻一点,衣服穿得很怪。”
“然后呢?”
“他们手里拿着信,说是,说是找老爷,我……我……”
老王头惊心胆颤地看了顾道之一眼,“我没敢让他们进门!”
原来如此!
况风娘站起来,冷冷看着顾道之:“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道之煞白着一张脸,胸口一起一伏,突然起身冲过去,抬腿就是一脚。
“连个讯都不报,就把人关在门外,谁给你的狗胆?我顾道之一世英明,都毁在你身上。”
老王头被直接踹倒在地,嗷嗷了两嗓子,哭喊道:“老爷忘了,是你交代不让我开门的啊!”
“你说什么?”
顾道之瞠目欲裂,一把揪住他的前襟,“你再说一遍,你他娘的给我再说一遍!”
“七月十六。”
老王头浑浊双眼突然睁大,“老爷,是永和八年的七月十六啊,我,我怎么敢开门,怎么敢啊!”
“……”
顾道之呼吸突然急促起来,眼珠子几乎要从人眼眶里爆出来。
七月十六!
竟然是七月十六!
怪不得会被巡捕关到牢里。
顾道之颓然松开手,踉跄着往后退几步,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况风娘眼神一凉,“永和八的的七月十六,发生了什么?”
“哎啊,我的姑奶奶啊!”
顾总管满脸惊恐,“这你就别问了。”
“为什么不能问?”
况风娘逼视着他,“顾府做了什么亏心事不能问?”
“你……”
顾总管感觉要被活活逼疯,头一扭,找主心骨去了,“老爷,你看……”
顾道之的目光越过他,定定地看着况风娘良久。
“顾总管。”
“老爷?”
“把老王头带下去,你亲自在院门口守着,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是!”
门一合上,院子空荡下来。
顾道之深吸一口气,“况风娘,这事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怎么个阴差阳错法?”
“永和八年的中元节,京城四条巷发生过一桩惊天大案,前武卫将军郑玉的府邸,一夜之间被人屠戮。”
顾道之语气沉重:“除了出征的老将军和他四个贴身侍卫外,郑家余下一百八十人,统统惨死。”
况风娘眉心蓦地一跳。
“此案惊动朝延,天子雷霆大怒,命锦衣卫,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四部联手彻查,一时间京中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顾道之目光闪动了几下。
“我作为内阁重臣,被皇上叫进宫里。离开前,交代夫人和顾总管关闭四门,谁也不许出,谁也不准入,一切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
“为什么?”
况风娘声线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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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乾坤,天子脚下,这些歹人连郑将军府都敢屠戮,还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出来的。
更何况案子刚刚发生,凶手连个影子都没有找到。我怎么敢拿一府老小的性命开玩笑?”
顾道之想到从前的事,手还是不自觉地抖了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家老三病重,已经不行了。”
况风娘的目光低垂着,所有情绪都敛在那双黑眸里,“你在宫里呆了几天?”
“三天。”
三天后,他从宫里出来,两只眼睛都熬红了。
回家直奔老三房里,见他安安静静的睡着,长松口气,一头载在了榻上。
况风娘沉默良久,“那么,他们被抓进牢狱,又是怎么回事?”
“京中戒严,五城兵马司负责巡街,锦衣卫负责抓人,应该是在街上发现了他们。
“无辜百姓也抓?”
“咱们华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特殊时期,只要是可疑人员,一律先抓再放。”
“所以……”
况风娘冷笑:“只怪他们命不好?”
“你若不相信,可等我大儿子回来,虽然是九年前的事,但只要是坐过牢的人,什么时候被抓,什么时候被放,都有案底记得清清楚楚。”
顾道之:“这是大事,我没必要说假话。”
况风娘再度沉默。
她目光盯着脚下的青石砖一动不动,素来挺得很直的后背,似乎也因为这个打击,而弯折了些,硬生生透出几分纤弱。
“谁是凶手?”
“啊?”
她说得太低,顾道之乍一听,没听明白。
“谁是杀害郑家一百八十口的凶手?”
“进书房说吧,外头太冷,这事说来话长。”
顾道之走进书房,此刻已近黄昏,书房里昏暗的一片,他先点了灯。
况风娘跟着进来,在窗边站定。
“凶手是大齐国的流亡国君吴关月父子。永和三年,皇上派郑玉将军出兵平定大齐,此战大胜,老将军把吴家人杀了个血流成河,不巧被吴关月逃脱了。”
顾道之在太师椅里坐下,颓然道:“五年后,这父子俩报仇来了。”
“现在凶手拿住了吗?”
“拿住了几个杀手,吴姓父子还没有归案,放心,锦衣卫一直在暗中追查,总有把人抓到的一天。”
“为什么是郑将军府?”
“啊?”
“冤有头,债有主,还轮不到他。”
“况姑娘!”
顾道之吓得神魂俱裂,“话不能乱说,小心惹祸。”
况风娘慢慢抬起头。
烛火斜斜映在她脸上,脸一半在光影里,一半在隐在暗处,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寒意。
“父亲!”
温润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兵马司那头,我查到了。”
“你进来!”
顾而立推门进来,径直走到况风娘面前,“况姑娘,这事的确是场误会。”
况风娘:“你说。”
“七月十六京城戒严,五城兵马司在街上发现父子二人。”
顾而立把手里的一卷案宗递到况风娘面前。
“第六页,上面记着他们入狱和出狱的时间,你弟弟死在牢狱里,这事也有记录。”
况风娘面色肃杀,站着一动不动。
顾而立知道她不相信,又道:“正常来说,牢狱里死的人,尸体都扔乱坟岗,但因为他们父子二人是无辜的,所以允许你父亲把尸体带回去。”
况风娘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成拳头,“没有任何说法吗?”
顾而立一怔,明白过来这话里的意思后,又道:“大案当前,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也是奉命行事。这事……只能说太不巧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匕首刺在况风娘的心头。
她的心是痛的,身子是软的,需要有什么东西靠一靠,才能支撑着让她不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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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你老实点,刀枪无眼。”
声音冷得像脖子上的刀,顾而立立刻放弃了搏一搏的念头。
很快就到了大门,门槛外一匹棕色的马正摇晃着脑袋。
况风娘一把揪住顾而立的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后一甩。
然后,她跃过门槛,跳过几层台阶,纵身扑到马背上,两腿一夹,马嘶鸣一声,飞奔出去。
“大爷——”
“大爷——”
“都给我滚开!”
顾而立怒吼,自己撑着地面爬起来,疯了似地冲出去。
哪里还有况风娘的影子。
顾而立懊恼一跺脚,正要喊人去追,却听有人大喊:“快看,老太太回来了。”
顾而立一愣。
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朝身后涌上来护院们暗示了几下眼色,转过身努力浮出一层微笑。
马车缓缓停下。
帘子掀开,数个奴仆扶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下车。
老妇人看到长孙带着人迎在门口,朝身后的儿媳妇吴氏瞪眼。
“叫你别说,偏你还往家里送信,大冷的天何苦让大爷等在外头,你不心疼你儿子,我还心疼我孙子呢!”
吴氏心里也正纳闷,目光一偏,愕然道:“儿子,你脸怎么了?”
顾而立这才觉得右边脸火辣辣的疼,一摸,竟摸到了一手的血。
正想着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老太太不起疑心,却听门里父亲一声怒吼:“那妖女的人呢,抓到了没有!”
完了!
这下什么都瞒不住!
……
小厅里,灯火通明。
顾府老祖宗杨氏看着儿子,脸一沉,道:“老爷是铁了心的要瞒着我这把老骨头?”
“母亲,不过是府里进了贼……”
“你当我真是老糊涂了?”
老太太拿拐杖“砰砰砰”戳着青石砖,“一个女贼也值得我大孙子亲自动手,下人都死绝了?”
顾道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头痛欲裂。
老太太见儿子还是死死闭着嘴,怒急反笑。
“罢罢罢,我也不问了,来人,收拾东西,这府里没我老太婆的容身之处,我去庄上住着。”
“母亲!”
顾道之哪能受得住这个话,扑通跪倒在地,咬牙道:“儿子说给你听还不成吗?”
“父亲?”顾而立惊呼。
“事情到这个份上,不该说也只能说了。”
顾而立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女人说的话真真假假也弄不清楚,稳妥起见还是得问一问老太太休书的事。
顾道之起身,亲自给老太太奉了杯茶,“母亲听了别激动。”
老太太接过茶,嗔怨道:“你瞒着不说,我才激动。”
怕你听了更激动啊!
顾道之在心里叹了口气,“两天前的夜里,咱们府上来了个女子,这人自称是况行的孙女,她……”
“啪——”
茶盏掉在地上,溅了一地的碎渣滓。
“你,你说什么?谁的孙女?”
顾道之硬着头皮往下说:“况行的孙女,叫况风娘,她……”
“人呢?”
老太太一把揪住儿子的手,“她人呢?在哪里?”
“母亲,你听我把话说完。”
“我不要听你说。”
老太太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喊,“我要见到她的人,你把她给我找来。”
“祖母别激动。”
顾而立见老太太不对劲,忙上前安抚道:“她是来报丧的,报完丧人就回去了。”
老太太一怔,眼珠子转到孙子身上,“况行……死……死了?”
顾而立点点头。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
老太太眼睛一翻,人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母亲!”
“祖母!”
父子俩一个抱人,一个掐人中,手忙脚乱。
半晌,老太太悠悠醒过来,目光落在顾道之身上,两行浊泪从眼角滑落。
“快去把人找回来……快去!”
顾道之怒不可遏。
“母亲,那人……”
“那人我要是见不着……”
老太太两片嘴唇抖得跟什么似的,半天才从牙齿里咬出一句话。
“我死都不会闭眼的!”
轰!
父子二人被震得五内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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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这么一下,让父子二人猝不及防。
“老大!”
顾道之思忖片刻后还是妥协了,“你亲自带人去找,别动静太大!”
这根本不用交待,顾而立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事的轻重。
他转身走到院子,压着声对顾总管道:“马上挑十几个身手好的护院跟我走。”
“是!”
这一声“是”刚刚应下,只听外头有人大喊,“三爷回来了!”
数丈之外。
男子一身干练的武将打扮,偏偏走得慢慢悠悠,手里若是多把扇子,活脱脱一个春日赏花观柳的贵族公子。
一派风流倜傥!
见自家大哥迎上来,他桃花眼一眯,脸颊一侧的酒窝若隐若现。
“我就说远香近臭吧,才走两天,大哥就已经这么想我了。”
“顾知非!”
顾知非脸上的风流倜傥统统飞了出去。
大哥平常叫他“老三”,心情好时叫他“阿非”,连名带姓的叫……
他最近好像没把谁家的姑娘给气哭啊!
顾知非态度老实地跑上前,在看到自家大哥的半张脸后,一怔。
“大哥,你脸怎么了?”
“先不说这个,立刻帮我找个人,姓况名风娘,找到了带回府。”
顾知非把顾总管往前一推,“老顾跟你去,他见过那人。”
“不就是找个人吗,至于这么急?大哥你还没说你的脸……”
“我的好三爷啊!”
顾总管一拍大腿,“大爷的脸就是被那人伤的,是个狠角色啊!”
顾知非脸色唰的冷下来,转身朝等在远处的心腹命令道:“通知所有兄弟,全城搜寻一个叫况风娘的男人。”
“三爷,不是男人,是个女子!”
顾知非挑起眉梢看了顾总管一眼。
一个女子?
伤了大哥?
还是……狠角色?
嘿,有点意思啊!
……
片刻后。
十几匹快马如离弦之箭直奔到甜水巷。
甜水巷是京城最龙蛇混杂的地方,巷子里头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顾知非翻身下马,街角三五个小叫花子立刻围过来。
“三爷,她往南城门去了。”
“骑一匹棕色的马。”
“身后背一个包袱。”
“那马骑得可快了。”
顾总管一听,赶紧扯扯自家爷的衣角,“准是跑出城了,三爷,快追啊!”
“追!”
顾知非一声令下,却没急着上马,而是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往小叫花那边一抛。
“拿着打酒喝!”
“谢谢三爷!”
“三爷,找姑娘的事你这还是头一回。”
“三爷你瞧上人家了?”
顾知非桃花眼一挑,骂了声:“滚——”
出城门,上官道,一口气奔出十五里,路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倒是吃了一嘴的冷风。
顾知非直觉不太对,一勒缰绳,马在原地打了两个圈,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走到顾总管跟前,一把把人从马上揪下来,“这女子从哪里来的京城?”
“说是云南府!”
“云南府?”
顾知非脸一沉:“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是急着找人,没寻着机会吗!”顾总管的脸比黄莲还要苦。
顾知非一挥手,“回程。”
“三爷,三爷!”
顾总管一把把人抱住,都快哭了,“不能回程啊,老太太发话了,这人要是找不着……”
“她没出城。”
“不可能啊,明明……”
“闭嘴!”
顾知非揪住顾总管的前襟:“云南府离京城十万八千里,她就背一个小包袱,一没吃,二没喝,怎么赶路?”
顾总管被问住了。
“如果我是她,今儿晚上就应该吃饱喝足,备足干粮,买身衣裳,明儿一早再出发。”
“可……南城门侍卫明明瞧见那人出城了。”
顾总管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难不成,她又折回来!”
“这叫声东击西。”
顾知非啪地给了顾总管后脑勺一巴掌,“为的就是避开你们这些蠢货。”
顾总管:“……”
顾三爷手一松,扭头冲心腹道:“朱青。”
“三爷!”
“南城门附近所有客栈,一个都不要给我放过。”
“是!”
“三爷!”
顾总管嘴皮子一动,“如果是为了避开咱们,她不应该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对付一晚上吗?”
“老顾啊!”
顾三爷脸上一副“你已经没救了”的表情。
“人不能只长肥肉,不长脑子。这么冷的天,你给我对付一晚上试试?”
顾总管:“……”
顾三爷看着顾总管那张吃瘪的脸,心头微微一悸,知道声东击西,那女子的确不怎么简单!
“这人来家里做什么?怎么就伤了我大哥?”
问到这个,顾总管肚子里的苦水蹭蹭蹭地直往外冒。
“三爷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人头一回见,我就觉着不对劲,哪有大冬天只穿一件单衣的……”
“说重点。”
“这就是重点啊,三爷。”
顾总管:“她一进顾家门,就直呼老爷的名字……”
……
“姑娘,你要的热水来了。”
“这里是十斤干粮,厨房统共就这些了。”
“这是小的年前才做的新袍子,料子不太好,但我娘针线活不错。”
“多谢!”
况风娘又给了二两赏钱,喜得伙计的嘴都咧开了。
门掩上,况风娘走到窗边,支起窗框,看着远处一点灯光,有些心神不宁。
哪怕日夜不停的赶路,也得整整一个月才能赶到云南府。
七七四十九天之约,肯定是来不及了。
这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那封信根本不是祖父心魔所在,一切都得推倒重来,这又得耽误时间。
况风娘心里千愁万愁,眼眸却反而灼热起来,里面仿佛藏着一簇烈火。
人都有两面,一面善,一面恶。
但祖父的两面在她心里差了十万八千里,这并不正常。
也好,况风娘心想,她终有一天会找出其中的原因。
简单洗漱后,她换上了伙计的衣裳,又将头发高高束起,最后才熄灭了灯,抱着包袱蜷缩在椅子里。
时间珍贵,今儿晚上一切准备妥当,明儿一睁眼就能出发,丁点都不耽误,
客栈的环境虽然简陋,但比起顾府来,况风娘觉得这里更安心些。
黑暗中,她的呼吸渐渐绵长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况风娘倏的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门栓上,下一瞬,她冲到窗前,撑起窗户,探头一看——
惨淡的月色下,有几个黑影正慢慢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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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从况风娘咬着牙的面庞滑落,将她这个人生生撕裂成两瓣。
一半楚楚可怜的柔弱;
一半不愿妥协的坚硬。
顾知非看傻了。
脑子里雾蒙蒙,昏沉沉,直到一个念头从心底冒出来,才算拨开了云雾。
原来。
她被“鬼上身”的时候,是在纠结、痛苦况行的心魔会是一封家信!
她也不相信,甚至不愿意相信况行的心魔会是它!
她自己和自己打架、撕扯、对抗,最后选择放下三条人命,放下对顾家的恨,化解况行生前的心魔!
顾知非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一捏,重重一颤。
但他还有话说。
“况风娘,你说过棺材合不上是因为死人有无法开口的念想,一封家信而已,他不至于……”
“你不是他。”
况风娘声音冰冷。
“你不会明白要一个孤傲自负、目下无尘的人开口,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
更何况,人和人分三六九等,当初他高高在上,对他们母子是施恩;
而如今他是获罪被贬之人,腆着脸求做官的继子一封家信,他的尊严和教养不容许。”
“求人如吞三尺剑。他要是做了,就不是他了。”
顾道之瘫坐在地上,目光看向空茫处,“也不会落到那个地步,他不会的。”
况风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还是带着一丝颤音。
“他写信给你,拜托你帮忙,那信是怎么写的,你应该还记得吧!”
顾道之如何能不记得,每一个字都倒背如流。
道之:
别来无恙。
我年少时轻狂,只觉这世间除了自己,都是蠢人庸才;
青年得志得官,脾性清高孤傲,目下无尘,不愿与人同污,与伪君子同流;中年落得家离子散,被流放到荒蛮之地。
如此结果,皆是天命。
即是天命,我便不悔。
此生唯一遗憾的,是当年将你母子赶出府时,不曾选个好一点的日子,大雪纷飞,你们怕是要冷的。
好在,冷透了的人才能拼命的朝着暖意奔跑。
今日我儿上门,是为我孙。我孙可怜,胎中落病,小小年纪,便尝尽百药之苦。
望你看在往日一点稀薄的情分上,替他求一求太医院的刘圣医。
若能求得,是这孩子的福分;若求不得,也是他的劫数,一切只尽人事,听天命,我自感激不尽。
庙堂之上,如走钢丝;权力之颠,如履薄冰。
你要当心!
况行亲笔。
况风娘目光挪向窗外,眼角湿润。
“他看似万事不过心,但心都藏在字里行间。若不是把你当成亲人,最后那句话他绝说不出口。”
“……”
顾道之浊泪流得更狠了。
二十年庙堂,他这一路是走在刀尖上的。
旁人只看他爬得高不高,只有至亲的人才关心你走得累不累,危险不危险。
如同每次三儿离京,自己都得千叮咛,万嘱咐一句:“儿子,你凡事小心!”
“这一封信寄出,他心里是有期盼的,可盼来的却是噩耗。”
况风娘走到窗边,猛的推开了窗。
窗外,依旧是凄风夜雨。
她想象不出当年祖父看到孙子冰冷的尸体时,是怎样的心情,应该比这凄风夜雨更寒冷千倍,万倍吧。
“这件事情让他彻底明白,老太太根本没有把当年的真相告诉你,你依旧恨他入骨。”
“我……”
顾道之辩无可辩,只咬得自己满舌鲜血。
“他该对我多么绝望啊!”
“他不是绝望,绝望会把一个人压垮。
他只是恨,恨自己有眼无珠;
恨自己为别人做了嫁衣;
恨有的人,真的可以绝情算计心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停顿片刻,转过身,看着顾道之自嘲一笑。
“有时候,爱和恨,都是让人活下去的动力。”
顾道之无比羞愧的伏下了身子,额头用力的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顾知非见父亲痛苦到了极点,一咬牙。
“况风娘,既然是恨,那就和家书扯不上关系。”
“我说了,你不是他。”
况风娘冷冷看了顾知非一眼,然后又转身看向窗外的夜色,
顾知非瞧得真切。
她慢慢昂起了头,脸上的神态如同一个士兵,看向他最崇敬仰望的将军。
“时间是个好东西,它不仅对每一个人都公平,而且能消磨和带走爱意、恨意。”
她轻轻叹息。
“一个悲剧的发生,或者还能归结到老天,连续悲剧的发生,就会让人不由思索,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尤其是他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人。
当他对整件事情思索越久,就越会明白,他自己才是整个悲剧的始作俑者。”
顾道之猛的抬起头,双目赤红地看着况风娘。
“如果他当年不收留你们;如果当年他不放走你们;
如果当年他不得罪那个门客;如果当年他愿意低个头……”
况风娘声音幽幽,“也许一切都改变了。”
顾知非:“况风娘,你的意思是……”
“有因才有果。”
况风娘的声音沉了下来。
“他自己是那个因,别的都是果。”
顾老太太的算计,是他一早就看穿的,也是默认纵容的。
顾道之的恨意,是他为了逼他成才,故意造成的;
那个门客,是他无法忍气吞声,视而不见的;
如果时间再倒流过去,如果人生再重来一回,只要他还是那个性格,那个脾气,他依旧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承受同样命运的重击。
这是注定的!
而他顾道之,努力,上进,该忍忍,该狠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油滑,心机,算计样样不少……
所以他才能走到今天。
况风娘转身看着顾道之,泪流满面。
“落子无悔,这是况行;无愧于心,这是况行。
他站在了良知和人性那一边,只是良知和人性没有站在他这边。”
这话,又如同匕首刺进顾道之的心口。
他已感觉不到痛,只觉得羞愧难当,想找个湖跳下去,好洗一洗他肮脏的灵魂。
“当他思考明白整件事情后,他便放下了。你们一定会问,为什么我这么笃定?”
况风娘声音悲泣的重复了一遍,这一遍她在问自己。
“是啊,我为什么这么笃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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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去世前最后一夜对我说。”
况风娘一字字,轻声道:“如果事事入心,人是没法子往前走的,该放下的要放下,否则苦的是自己。”
小老头啊!
你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的棺材会盖不上?
是不是早就料到心念已成心魔?
况风娘冲顾道之露出一抹极淡极浅的笑。
“这世上,有哪个做父亲的,会真正恨自己的儿子?顾道之,他不恨你了。但是……”
况风娘声音蓦然转冷:“他恨自己。”
顾道之双眼猛的睁大。
“这封他永远收不到的家信,就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这惩罚日日夜夜折磨着他,光看得见,神看得见,浩瀚星辰看得见,唯独我们看不见。”
况风娘哑然失笑。
“这——才是他真正的心魔!”
最后一个字落下,书房里连呼吸声都没有。
死寂一片。
突然,顾道之痛苦的捂住心口,用力的咳嗽起来,每一声都仿佛是从心里呕出来的。
“父亲?”
顾知非赶紧端来温茶。
顾道之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管。
又咳了几声后,他嘴一张,吐出一口略带黑色的血痰后,才停止了咳嗽。
他想站起来,可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
况风娘走到他面前,低头,眉眼第一次明亮起来。
“顾道之,你儿子说盖棺事则已,我祖父的人生起起伏伏,悲欢离合,如同一幕大戏。
他亲手打板开锣,演到了剧终,接下来就劳你辛苦一点,帮他把这最后的大幕拉上吧。”
说完,她冷冷一笑。
“老规矩,我在外面等你。”
“况风娘。”
况风娘脚步一顿,扭头:“顾三爷还有什么吩咐?”
三爷定定地看着她。
“我就是想提醒你,湿衣粘在身上不舒服,该换了。”
“不必了,也有很大的可能,我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没有一个字是对的。”
况风娘冷笑:“这衣裳方便我连夜滚出四九城。”
顾知非:“……”
“老三。”
顾道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声音虚透了,“你也出去吧!”
顾知非愕然半晌,轻轻的掩上了门。
……
庭院里。
雨点子敲打在雨布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
况风娘就背手站在雨布的最边上,看着高墙外的一棵树。
这树孤零零,树叶早就掉光了,枝丫却向上升展着,瞧着竟像有一种不屈服的力量。
况风娘心中一动,大步走出庭院。
近了,借着惨淡的灯笼光一看,她惊了。
这树树皮掉落的很严重,露出一轮又一轮的年轮,竟是棵老树。
头顶有伞遮过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来做什么?”
“我不能来吗?”
顾三爷声音里含了笑。
是苦笑。
“我其实心里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
“你不冷吗?”
况风娘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一时怔愣住。
顾知非也没指望她能回答。
反正这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层神秘感,就像一个谜似的。
“这树是从前这宅子的主人留下来的,那人原先也是个大官,后来牵扯到一桩案子里,家里男丁被杀了头,女子则进了教坊司。”
他接着又道:“我们住进来后,人人都说这树晦气,要砍了它,我父亲不同意,说正好可以给他提个醒。”
况风娘扭头看着他。
顾知非一挑眉,笑道:“我老爹不是什么坏人,当初他那么对你,也是为着顾家。我家老祖宗虽然精于算计了些,但人还是好的。”
“你说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顾知非觉得自己肺部生出一股气。
好吧!
算我多事!
“三爷,三爷!”
顾知非见是顾总管,脸色陡然一沉:“是不是老太太那边……”
“老太太睁眼了。”
“睁眼了?”顾知非顿时紧张起来。
“裴太医说,说是回光返照。”
“况风娘!”
顾知非急得声音都吪了,“怎么办?”
况风娘指着面前的老树,所答非所问。
“你不觉得这树很像况行吗?”
顾知非:“……”
顾总管:“……”
“经历了换主,早八百年就该枯死了,偏偏还活着。”
不卑不亢,不争不抢,活得比谁都积极向上。
况风娘眼中射出两道锋利的光,低低嗥了一声,“命运是什么,滚边上去!”
说罢,她袖子一甩,走进了庭院。
顾总管一脑门子糊涂,“三爷,她在说什么?”
顾三爷:“她说让你滚边上去!”
顾总管:“……”
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着这么一个姑奶奶?
“对了三爷,老太太叫你去呢!”
顾知非没说话,抬手用力的按着自己的眉心。
从顾总管的角度,能看到他薄薄的嘴唇不住的颤抖。
“三爷,去吧,晚了可就……”
“你让老太太等等我。”
顾知非松了手,眼里突然冒出一股子煞气。
“她不会那么快走的,没听见况风娘说吗,命运是什么,滚边上去!”
……
书房的门从里面拉开,顾道之走出来,他的面色如白日见鬼一样,惨白如纸。
他看向况风娘,“香呢?”
况风娘从包袱里拿出香,递到他手上。
无人看到,一旁顾知非的眼神落在那支香上,微微一眯。
包袱都湿透了,偏这香还是干的。
真是怪事。
顾道之走到祭祀台前,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的信封,放在香炉旁。
更怪的事发生了。
上一秒还风大雨急的天空,下一秒突然风停雨歇。
天地间,寂静极了,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顾知非胆颤心惊地看了眼况风娘,却意外的发现她的身子在晃,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似的。
“况风娘,你……”
黑沉沉的目光看过来,顾知非吓得把话咽了下去。
这时,顾道之撩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再起身时,他的背一下子佝偻起来,像是有千斤的重量,一齐向他压了过去。
而他自己却浑然不察,脸上也没有丝毫的痛苦。
顾知非的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手心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就在这时,况风娘大喝一声:“快点香!”
听到喝声,顾道之捏着香的手一顿,然后慢慢凑到烛火上。
他的手不停的在抖。
一息;
二息;
三息……
时间仿佛彻底被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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