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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生重病的那天,我带着十万禁军攻入皇城。

整个京城为之一震。

没人知道,皇上的重病是我一手促成的,而我等这天,足足等了五年。

1

我带着禁军攻入皇城的时候,萧承正躺在床榻上,房间里面燃着地龙,比外面要暖和很多。

他病了有些日子,这会儿嘴唇发白,看上去格外憔悴。

往日那双仿佛淬着冰的眸子此时微微闭着,看见我来,他撑起力气从床榻上起来:

「是你。」

我半拢着披风,刚刚从外面带来的风雪落在肩上,此时,我笑着看着他,再也没有往日的恭敬:

「好久不见,陛下。」

床榻上,萧承气得咳了口血:「你竟然敢造反!」

我弯起眼,掐住他的喉咙:

「为什么不敢?皇上,你的时间不多了。」

因为,我给萧承下了药。

毒药。

他现在躺在这还得多亏那瓶毒药。

手中的力度逐渐加重,萧承的声音很快小了下来:

「薛楚,你个毒妇。」

曾几何时,萧承喊我「阿楚」,眉眼是温和的。

我毫不在意,松开手,萧承狼狈地咳了几声,又呕出一摊血。

我不会让他轻易地死,这种毒发作起来的时候,连死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2

我当初入宫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尚且年轻貌美。

当初我被封为「京城第一美人」,可是在宫中,得到皇帝的赏识似乎很难。

和我一同进宫的姜答应善舞,为了让皇上宠幸她,她穿着曼妙的红纱在皇上必经的小路上面跳了一夜的舞。

天那么冷,我劝她别跳了,她却咬着牙说:「阿楚,争宠就要付出些代价,你不跳的话,有的是人跳。」

结果,皇上当夜去贵妃宫里面留宿了,可怜姜答应跳了一夜,第二天整个身上起了冻疮,骨头也被冻坏了。

她难耐地抓着身上的冻疮,那些冻疮在她身上发痒,流脓,她痛苦地趴在床榻上面忍受着这种痛苦。

后面没过几天,她就死了。

宫中女人的争奇斗艳,我在刚进宫时就见识到了。

我家里面有的是金银,父亲是高官,这些条件可以让我在后宫里面生存,我只需要安安心心地在后宫活下去就好。

直到几天后,皇帝来到了我的寝宫。

见面的第一句话,他说的是:「朕来看看翰林大学士的女儿。」

我抬起头,看见他的眉眼里面滑过惊艳的神色。

「不愧是京城第一美人。」

萧承长得英俊,常年身居高处,使得他的眼神看上去不怒自威。

他亲手扶起了我,让我以后不用给他行礼。

那天之后,萧承每日都在我的宫里面留宿。

一个月后,我被封为「梅妃」。

他指着刚开的梅花:「爱妃美艳,比这刚开的梅花还要更胜一筹。」

我一下子成为宫里面晋升最快的人。

3

萧承宠我,春日宴的时候,宫中的秋怡众多,他却偏偏只让我一人弹琴,给足了我风头。

父亲在台下笑着说:「他待你可真是好,如此我便放心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只给我一人赏赐了难得的深海珊瑚:

「阿楚眉眼艳丽,这珊瑚打成珊瑚耳环挂在爱妃的耳朵上,一定很好看。」

在场的人无不纷纷羡慕地看着我。

红色的珊瑚很衬我的肤色,我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笑容:

「多谢皇上。」

隔天,我就派人把珊瑚打成珊瑚耳坠了,红色的耳坠挂在耳朵上很好看。

何贵妃的眼睛都气红了。

她坐着轿子,拦住了我:

「妹妹容貌确实姝丽,不知道皇上能宠妹妹到几时?」

我垂下眼。

从小被宠到大,我还没被这么阴阳怪气过。

我讽刺一笑:

「比起姐姐的人老珠黄,萧郎早就不宠你了。」

贵妃当天晚上就到萧承那里告了我的状。

萧承当夜找到我,对我说:「别惹贵妃。」

我气愤道:「自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她先惹我的。」

萧承闷笑了声,然后搂住我的腰:

「朕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她再怎么激你,你也该清楚。」

说着,萧承摸了摸我的耳坠。

我脸上一热,只能点了点头。

4

我开始学会了忍让。

萧承虽然对我表面宠让,但其实在那天之后,也还是对我的态度冷了下来。

他开始去何贵妃的寝宫,仿佛是为了故意给我教训般。

我不怕的。

毕竟我还有我的整个家族做支撑。

这日,萧承又到我的寝宫里面了。

他带了宫外卖得很好的糕点,刚进我的寝宫,就对我说:「朕真是想朕的阿楚了。」

我坐在床榻上,吃着绿豆糕。

闻言,瞪了眼他。

男人的嘴尤其不可靠,父亲当初说得真对。

他要是想见我,早就找来了,何必等到今日?

萧承笑了笑,然后搂住我:

「贵妃当年对朕有恩,朕不能不宠着她。」

我翻了个白眼。

萧承笑起来:「阿楚这个样子真是娇憨可人,之前我听别人说起京城第一美人的时候,以为是个冷美人,没想到,原来是个娇憨的姑娘。」

我笑起来,之前的那些不快通通消失: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很快,萧承又恢复成了以前宠我的样子,甚至比之前还要宠。

他给我带了一只狸花猫。

我收到猫的时候眼睛都在泛光,萧承就在一旁笑:

「爱妃很喜欢。」

我点了点头,抚摸着趴在我身上的小猫。

我给小猫取名叫「毛球」。

萧承来我宫里面的时间变得比以前都要多,甚至有时候还来我的宫里面处理事务。

我自然是高兴的。

萧承有时候还会让我枕靠在他的膝上,然后教我读诗。

我向来不喜欢读书,但是抱着猫倚靠在萧承的怀里的时候,竟然能读得进去。

萧承说:「阿楚是朕的心上人,朕将会宠阿楚一辈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全是深情。

5

没过多久,我就怀孕了。

萧承大喜,赏赐给我许多东西。

我抚摸着孕肚,也期待着这个生命的到来。

要是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他肯定会有一个很爱他的父亲。

我在怀孕期间格外喜欢听琴,于是,萧承花重金在宫外找了个琴师。

每天我的寝宫总是有琴声的,久而久之,连宫中从前讨厌我的贵妃都来我的寝宫里面听琴了:

「这琴声竟然比你当初在春日宴弹得还要好。」

我翻了个白眼,强忍着把贵妃赶出去的冲动,慢吞吞地咬了个桃子:

「哦,是吗?你说得对。」

萧承就坐在我的身边笑。

我的肚子逐渐显怀,萧承身边也多了几个新宠。

他说他不碰我,也怕惊扰到我,所以宠幸别的女人只是觉得寂寞。

我翻了个白眼。

直到我撞上萧承的新宠,那个被他圈养在他自己寝宫的女人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一愣。

相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倘若好好装饰一番,也不过是小家碧玉。

她娇怯地看着我,喊道:「姐姐。」

我一见到这个女人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天生磁场相悖,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我点了点头。

女人盯着我的肚子看了半晌,忽然笑出声:

「不知道姐姐肚子里面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我扬起下巴:「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他的父皇都会宠他的。」

恰好这时萧承走过来,他很自然地搂住我,对我说:「这是秋怡,新封的张美人。」

我点了点头,对萧承不经意的小动作感到满意。

可是张秋怡却眼眶含泪,看起来格外委屈。

她喊道:「萧郎,你为什么过来的时候不是搂我?」

我震惊了。

还有人争宠能争得如此直白吗?

萧承表情僵硬了几秒,然后说:「梅妃地位在你之上,朕搂她是理所应当的。」

我只是愣了一秒,就明白了这个女人如此直白的缘由。

萧承惯的。

我没空再看他们两个眉来眼去,心里一阵烦躁:

「我走了。」

萧承慌忙跟在我身后:「朕跟你走。」

我余光瞥见张秋怡的表情,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了般。

6

张秋怡开始频繁地往我的寝宫跑。

有的时候还是和萧承一块来的。

我看着二人郎情妾意的样子,翻了个白眼,等萧承独自一人来的时候,我就对萧承说:「你下次别把张秋怡带来了。」

张秋怡每次来到我的寝宫,总是虎视眈眈地盯着我的肚子看,偏偏萧承无所察觉。

萧承弯着眼:「朕的阿楚莫不是吃醋了不成?」

吃醋?

怎么可能?

萧承的身边有多少妃子我又不是不清楚,况且,倘若我要醋的话,那我估计得郁闷死。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是。」

萧承将他的头埋在我的脖颈处:「那朕就单独前来看你。」

我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萧承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呢?

夏日很快到来,我的孕肚也一日比一日大。

张秋怡邀请我去赏荷,不只她一人,宫中的其他妃嫔也都在。

萧承最近公务繁忙,似乎也是抽不出时间陪着后宫的妃子的。

「我自然是去。」

再不去的话,那些后宫的嫔妃不知道在背后又要把我骂成什么样。

皇后都对我有意见了。

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很少参与后宫的活动,持续了足足三个月。

倘若我是寻常的妃子也就还好,偏偏我是最受宠的梅妃。

但是寻常妃子,先诞下子嗣,哪里会有保全孩子的能力?

荷池旁。

已经是午后,阳光不算很晒,妃嫔们你来我往之间,全是算计,话题就没往荷花上面放过。

果然,李答应看了眼我,继而道:「姐姐应该也快临盆了吧?」

我皱了皱眉,然后摆出一张笑脸:

「嗯。」

张秋怡看着我的孕肚:「姐姐看起来气色很好,不知道每日都吃些什么?」

「御膳房做的东西罢了,能吃些什么?」

几番虚情假意的问候后,张秋怡说:「不知道姐姐肚子里面的孩子能不能活到临盆呢?」

我震惊了。

不只是我,场上的其他妃嫔也静默了。

几秒钟后,我站起身:「张秋怡你好大胆子!你这是在咒我肚子里面的皇子吗?」

何贵妃也站起来:「妹妹说话也要当心些,后宫不比外面,小心哪天舌根子就被剪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萧承道:「怎么了?」

我将事情原委告诉萧承,萧承却宽慰我:「张秋怡平时就是说话直,别理她。」

我捏紧拳头。

妈的,拳头硬了。

当天晚上,张秋怡就独自来到我的寝宫,说是要给我道歉。

我心里清楚,倘若不是萧承让她来,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张秋怡哭着求我原谅,我看着她干号了半天,连眼泪都没掉下来一滴。

但是,萧承的面子,我必须给。

我说:「我原谅妹妹了,妹妹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

7

张秋怡连续好几日都来到我的寝宫。

萧承说:「难得张秋怡有心,想必她是为她上次的口不择言感到愧疚。」

张秋怡送了我许多珍贵的物件,通通都被我让小翠卖掉了。

她一个平凡人家出身的女子,能得到那么多珍奇的物件,全是萧承赏赐她的。

我看着萧承,想起他之前也给我赏赐的东西。

到现在,萧承也没有断过我的赏赐,不少妃嫔都在暗中嫉妒。

我伸出手,道:「萧郎,你爱我吗?」

萧承搂着我的肩:「朕自然是爱的。」

他真的爱吗?

现如今朝廷上面不太安宁,虽然他是皇帝,但是南祝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萧承的这个皇位,是他自己抢过来的。

阿娘曾说:「伴君如伴虎,尤其是萧承,这个人更是无情,你有你的父亲依托,暂时不用太担心,但是也要谨言慎行。」

我垂下眼,觉得有片刻的苦涩。

只有萧承不爱的人才需要谨言慎行。

8

我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是没保住。

张秋怡往我喝的茶里面动了手脚。

萧承坐在椅子上,一张脸不怒自威。

张秋怡的头发散乱,梨花带雨:「真的不是我,陛下。」

萧承看着我,说:「朕会找到那个让你流产的凶手。」

那杯茶,只有张秋怡碰过。

是她亲手把茶泡好后,递到我面前的。

她笑着看我喝完了茶,然后遣散了宫女:

「姐姐,这个是安神茶,最好还是不要有人吵好些。」

我被自己的眼泪呛住:「就是她,不是她会是谁?」

那个孩子,明明已经快要生下来,可是还没有活到他临盆的那一刻。

如张秋怡所言。

萧承皱着眉,然后看向我:「朕会为你主持公道的,倘若真的是她,朕一定严惩不贷。」

张秋怡哭着说:「姐姐,真的不是我。」

后宫的荷花在这个时候正是香气正浓,我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内心一阵悲凉。

几日后,张秋怡的贴身宫女被拖了出来。

宫女浑身发抖,萧承说:「就是你在梅妃的杯子里面下了毒?」

宫女哭着点头:「求皇上饶了我这条贱命!」

她被人用乱棍打死,萧承搂着我:「阿楚,朕已经让别人把她的尸骨丢到乱葬岗了,到时候就让野狗吃了她的骨肉。」

「朕和你以后还会有子嗣的。」

我垂下眼眸,心里升腾起恨意。

好一个突如其来的宫女,好一个让野狗吃掉她的骨肉。

杀死我肚子里面孩子的凶手,根本不是她!

我一直都知道,萧承偏心张秋怡。

张秋怡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封妃,也不过是萧承的暂时权宜之计。

张秋怡背后没有家族,太早封妃只会给她树敌。

他当然知道后宫嫔妃勾心斗角,所以他要保护好张秋怡。

我掐着被子,身边的小翠也忍不住哭道:「娘娘,就不要再想小皇子了,您和陛下还会有的。」

我看着床边的肚兜。

我不会女红,肚兜上面的图案,是我跟着小翠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当初萧承还笑我:「阿楚不擅长这个,倒不如交给别人。」

肚兜上面绣的是一只老虎。

我寻思小孩子都会喜欢这个图案。

我咬了咬牙,忽然将床边的珊瑚耳坠丢在地上。

萧承和张秋怡,一个也跑不掉!

9

大概是内心有所亏欠,萧承给了我很多赏赐,让我不要再记挂那个死去的孩子:

「这是那个孩子的命运。」

我冷眼睨着他,手上的指甲嵌进肉里也不觉得疼:

「陛下真是说得好听,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好歹也是陛下的孩子。」

这是我第一次对萧承这样说话。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萧承垂眸,然后看向我:

「阿楚,你还要朕怎样呢?」

我要他怎样?

我想要他杀了张秋怡。

我看着他:「臣妾可能近日身体不适,情绪有些激动,还望陛下不要生气。」

萧承叹了口气,然后直起身,往门外走:

「阿楚,你先静养一段时间,朕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他分明是厌烦了我。

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这样成为了后宫争斗而牺牲的工具。

我垂下眼,遮住眼中的杀意。

孩子,我迟早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后宫的女子,无论地位高低,都要倚仗着皇帝。

皇帝高兴,赏赐些珠宝也不算什么,皇帝不喜,搞不好就要丢掉命。

那么,我不做妃子了。

我要做新的皇帝。

10

萧承连续两个多月都未曾踏入过我的寝宫。

而在这两个月里面,张秋怡被封为答应了。

我的寝宫一下子少了好多人,大家都知道我失宠的事,没人再到我的寝宫来。

小翠站在我的身边,说:「娘娘,后宫的人真的是见风使舵。」

除了何贵妃。

她偶尔会到我的寝宫里来,还会给我带上她做的糕点:

「走出来就好了。」

我苦涩地笑了笑:「嗯。」

父亲最近给我写了家书,问我最近怎么样。

他不敢多加提及我失去的孩子,只能写着宫外的场景:

最近留玉房新进了一批好看的布料,据说是西域的布匹,你娘已经买了一批,准备给你裁成衣裳,你肯定会喜欢。

外街的那个豆腐西施已经不卖豆腐了,嫁了人,但是婚后不幸,近日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街上乞讨了,不由得感叹命运造化弄人。

你在宫中也要珍重身体,说到底,你也是爹娘的孩子,要是你过得不好,爹娘也会伤心。

我将家书放在梳妆的匣子里,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比以前憔悴,眼睛里面的光彩也消失了。

倒不像是我。

手指蘸取了一点胭脂抹在苍白的唇上,我暗想:「应该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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